“娘,知道啦。”侍郎千金挽起娘亲手臂,挤出一个笑容。
少女又问道:“不过,娘亲可知道,爹爹近来为何事如此忧虑啊?”
那位善解人意的侍郎夫人轻轻摇头,“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你爹爹从不对我说朝政事务。不过······好像是受到一封书信以后,就变成这样了吧。”
那封书信,是儒家圣人许常,寄给学生的书信,信上说,许常想请扶桑王朝身居高位的几位学生,聚一场,看看能否推举一人,向扶桑皇帝宫景焕提出与青阙王朝结盟的事宜。哪怕只是口头盟约,无任何实际条例也可。
扶桑王朝庙堂上,就有足足三人受到这封书信。
礼部侍郎柳元琅,户部尚书镜明涛,中书令萧正荀。
三人皆是那位许常的学生。
而柳元琅之所以因此愁眉不展,其一,乃是自己与镜明涛和萧正荀两位师兄,素来少有来往。朝中为官,三人出自一脉师承,又都身居高位,为了避嫌,省得流言蜚语乱传。师兄弟三人早早约好,若无万分紧要之事,切忌私下见面。
多年以来,三位师兄弟就连书信都无几封。
可眼下先生的来信,要将三人聚在一起,而且商讨的,还是与青阙王朝结盟这等大事。
怎么办?
柳元琅已在数日前,先后两封密信,请示朝中两位师兄的意思。
其余二人也表示此事相当棘手,需要三思后行。
于是,眼看着距离先生许常的书信抵达,已经过去小半年时间,三位学生却始终没有将此事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他们一次都没有私下见面。
柳元琅愁啊。
按照儒家规矩,“天地君亲师”,虽然君与师,都在一句话中,然而一句话也分先后。
显然,“君”在“师”前头。
这位礼部侍郎既不能不考虑先生的请求,又不能不考虑圣上的意思。
在扶桑王朝为官多年,柳元琅岂会不明白宫景焕的意思?
这位扶桑皇帝,婉拒了数座王朝的拉拢、结盟。其中不乏扶摇天下十大王朝。
远一些的,仓庚州大煊王朝,玉藻州大禾王朝。
近一些的,与扶桑王朝同处桑柔州的京华王朝。
可皇帝宫景焕从不结盟。
更何况,那青阙王朝此刻内忧外患,正值特殊时期,先皇和太子接连被人刺杀,国运不稳,与青阙结盟,于扶桑何益啊?
但凡是能找出那么一丝一毫有利于扶桑的理由,柳元琅都敢拍着胸脯保证冒着掉官帽子的风险,去皇帝面前,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试试看。
问题就在于,与青阙王朝结盟,于扶桑有百害而无一利,他柳元琅若真这么做了,岂非扶桑的罪人。
可先生的请求,亦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柳元琅憔悴了许多,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按理说,学生都能懂得的道理,先生岂会不知?
所以许常虽然没有在信上强迫几位学生如何行事,可是,他不可能不清楚学生们的难处。
也就是说,许常在清楚几位学生的难处之事,仍然执意写下了那三封书信,难不成,是要故意为难几位学生?
柳元琅忽然心头一震,想到些什么,喃喃道:“先生不可能如此愚昧。那么就只可能是···青阙即将腾飞!”
那么,许常给学生们写下的三封书信,便不再是为难他们,而是“暗中”给三位学生,挣来一份机缘。
若青阙王朝不久以后腾飞,跻身扶摇天下十大王朝之例,并且名利前茅,那么,许常给三位学生的书信,会成为他们三人再上一层楼的“礼物”。
————
扶桑王朝状元府。
颜文卿忙里忙外,在打理着状元府中的繁杂琐事。
寒门出身的贵子,在飞黄腾达之后,必然走向两种极端。
一种是依然事必躬亲,亲力亲为,不论大事小事,始终觉得自己亲手做,才会安心。
另一种,则是从前“欠自己太多”,导致一夜之间拥有一切以后,拼命想要弥补自己。
从前吃过多少苦,那么成功之后,就要十倍百倍地吃糖。
想要将自己少吃的糖,十倍百倍的弥补回来。
而这位来自等君山附近,名为颜家村的小村落的状元郎,显然是走向了第一种极端。
朝廷那边,给状元府安排了不少下人,虽不至于让颜文卿的生活变得骄奢淫逸,却也算是能给他个高枕无忧。
本来这些琐事,也不该颜文卿亲自做的。
比如此刻,这位状元郎正与府上一位年纪与他相仿的杂役,一同搬动一只金丝檀木柜,而另一名本该与年轻杂役一起搬动柜子的下人,正听从颜文卿的命令,站在一旁,面露愁色。
“颜大人,这等小事,交由我们这些下人做就是了,您何须亲自动手啊。”那年长一些的杂役使劲搓着手。
虽然颜文卿喊他到一旁去坐下休息,可主人家都亲自上场搬东西了,一个下人若坐在旁边休息,成何体统?
不曾想颜文卿只是说道:“锻炼锻炼,无妨。”
“哎哟,大人细胳膊细腿儿的,哪能受得了这个罪,还是让我来吧。”年长杂役又说道。
收了钱,不办事,这钱拿着也不能安心。
颜文卿却执意如此,直到他往府上搬了好些东西,实在累得抬不起手臂了才作罢。当那年长杂役终于可以不再休息时,第一次觉得干活是件美差——总好过站在一旁,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只能干瞪眼看着老爷干活。
不去管那些下人们如何猜测,那位状元只是站在走廊里,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擦着额头的汗。
府上的侍女们,被他喊去买花了,说是打扫房间这种事,要做也行,得看日子,而且,得他颜文卿这个主人来定日子,不到好日子,就不给侍女们打扫屋子。然而私下里,颜文卿自己就已经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所以近来也有传闻说,说那状元府中的侍女,个个过得比小姐还清闲哩。整日不是浇花喂鱼,就是聚在一起聊天碎嘴,听说还时常能够出到状元府外头,去街上购置一些胭脂水粉和街头零嘴儿。叫一些府上的婢女们,好生羡慕。都恨自己入府早了,没有晚一点到那状元府去当婢女快活呢。
颜文卿忽然想起一事,离开府邸,乘坐朝廷给他配备的马车,去往京城诏神司。
没带几个侍从,就带了一个马夫,还有一个柳元琅喊他务必带着的剑修供奉。
据说这位供奉是山上仙师呢,好像还是什么剑仙?
那人性子内敛,不喜言辞,只是行事既规矩又周到,只是悄然侍奉颜文卿左右,在状元郎与人言语时,他总会站在颜文卿身后,暗中保护他。
所以虽然不太适应这种时时刻刻都有人跟着的日子,但也不愿意拂了那位礼部侍郎的人情。
颜文卿心想,跟着那就跟着吧。
落京诏神司。
此处,算是扶桑王朝中,最为清闲的朝廷机关。
毕竟一国疆域,能有几处山水形胜之地?再大的疆域,再多的山水,也早都在建国之初,就做出了最合理的规划,封诰山水神灵一事,从来都不是小事,即便一开始不够完美,也会在国力越发强盛时逐步完善这一点。
到头来,除却偶尔要从诏神司派遣官员下放到地方,去处理一些山水神灵与过路仙师们的争执,亦或是替一些不懂规矩的山水神灵擦屁股。再不就是某处又有一座山水形胜之地,死了某位与国运相契合之人,朝廷便会派遣诏神司封诰使,前去封诰那人为山水神灵。
这些诏神司政务,或处罚,或奖赏,或封诰,或提伯,或降职。几乎都是十天半个月才有一桩事务。
平时都是清闲得很,诏神司的一些官员甚至清闲到无需亲临诏神司,只在家中享天伦之乐,等到有事需要处理时,被朝廷派来的传信飞剑指引,才会前去处理事务。
颜文卿来到诏神司门外,请一位守门侍卫代为通报。
那人转身朝里面走去,来到正殿之前,轻敲房门,对扶桑王朝诏神司封诰使说道:“大人,翰林院编撰,颜文卿颜大人求见。”
正殿书桌前,一人埋头打着瞌睡,听闻那人名号后抬起头来,嘴角一扯,“哦?是咱们那位风头正盛的状元郎?他找我有什么事?”
守门侍卫回答道:“禀大人,颜大人说,想找大人聊聊关于封诰山水神灵一事,他想听听,扶桑诏神司的规矩。”喜欢出鞘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出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