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山坡离着军营并不远,在一处背风处搭了帐篷,门口还生了篝火,火噼啪作响,铁架上吊锅中煮的肉散发出令人馋涎欲滴的浓香。雪还在下,放眼四望,但见簌簌而降,远近山林笼罩在内,雪白一片,真令人万虑皆空。见面,苏子籍端详邵思森,见他穿着一件貂皮大氅,正拢手望景,肉眼可见这一身比苏子籍此刻身上一身要华丽多,明显是家里自己带来。“你伤好些了没有?”苏子籍觉得这人看起来精神挺好。邵思森咳嗽两声,笑:“已好多了,毕竟只是肩上的箭伤。”将酒放到帐篷门口的桌上,见邵思森脸色虽好,可时不时咳嗽,不由蹙眉,提醒:“你这伤还没好透,不如把篷门拉下再喝酒?”不料,邵思森在这方面很固执,拒绝:“这里风景颇好,今日又无风,无妨,拉下了门,就是喝闷酒了。”请苏子籍入座,二人赏雪喝酒。先开始聊,无非是西南一些事,邵思森谈起之前战役,忍不住叹:“可惜我是第一次杀敌,再给我几次机会,必不会只杀了两个就负伤!”苏子籍嘴角抽了下,用喝酒掩饰住了。这时,山坡下就有着去驿站的人,苏子籍将家书交给,又给十两赏,喜得这几个赚些外快兵卒很欢喜离开了。“倒忘了写家书回去。”邵思森按了按额,直到此刻才有些懊恼,又待说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苏子籍见他咳得脸色潮红,心里顿生出一丝隐隐不安,蹙眉:“你总是咳嗽,是不是受了寒?”“已找大夫看过了,无事!”邵思森抹去咳出的眼泪,不以为然。“我现在担心,就是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他叹着:“其实在这里过年,实在是没有滋味,而且会试一天天临近,虽知道可能赶不上,但这心里,还是……唉!”苏子籍安抚:“敌军虽还有兵力,但粮草不多了,这年只会比我们更难,再说两位钦差又不断接触想降山寨,听说很有成效,敌酋坚持不下去,你我肯定能赶得及回京,你不必过于担心。”邵思森点首:“你说的有理。”抬头看了看星星点点的细雪,忍不住一呆,觉得西南山中的景色,比京中雪景,果然别有一番风情。“雪又大了,此情此景,实在适合作诗,苏贤弟,你可有诗助兴?”苏子籍也抬头看着,随后笑了下:“自是有的。”见桌上还有笔墨,不由暗笑,就见邵思森振作了精神,取雪花而到砚台,拿着墨锭一下下研磨起来。墨水渐浓,苏子籍一笑,铺开宣纸,拈起柔毫,舔墨,蘸得笔饱,写了一首。“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好诗,此诗果然应景!”邵思森读了,连连喊好,结果没几声,又咳嗽起来。见他这样,苏子籍这次不再纵容,直接强硬劝着:“邵兄,你伤还没好,我们又坐了一会,你不可再留在外面,必须回去了。”邵思森也后知后觉有了一种浑身发冷的感觉,勉强点首:“就依苏贤弟。”跟着邵思森来的兵卒,有几个拿了银子跟着服务,忙扶着邵思森离开。苏子籍留在原地。片刻,野道人就穿一件灰扑扑的大氅上来,对苏子籍说第一句话就是:“此子面带黑气,怕是伤得不轻。”苏子籍就是一怔,邵思森伤并不重,这一点很清楚,可野道人在观相,也有着本事,虽算不上百相百中,但去街头摆摊算卦,也能被尊铁口直断,这样一个人,既是这么说了,十有八九就是真的。“难道是伤口感染了?”“也不是没有可能,邵思森似乎对箭伤不以为然,大概是看着伤口恢复,所以就懈怠了。”待要追问时,野道人过来的方向,忽然有小兽尖锐叫声响起,声音凄厉,带着怒意与恐惧。苏子籍又一怔,这声音有点熟悉,连忙停下来看去。下一刻,一道白影就从几百米外的高坡窜下来。“是小白!”苏子籍一眼就认出了白影。就见小狐狸似负了伤,随着它狂奔而来,星星点点的红梅在雪中出现,虽距离不近,但到处都是白色,苏子籍眼神又好,自然看得清楚。致使小狐狸狼狈逃亡的元凶,也被苏子籍发现了。一只盘旋在高空的鹰,比普通的鹰大一些,通体灰色,毛色漂亮,看着就威风凛凛,不是凡物。随着又一声鹰鸣,这鹰一个俯冲下来,犹离弦之箭,而它的目标,正是在雪中朝苏子籍奔逃而来的小狐狸。此时此刻,苏子籍与小狐狸距离着起码一百米,虽距离正在快速拉近,但老鹰俯冲下来的速度更快。就算苏子籍想帮忙,无论扔掷佩剑还是匕首,因距离都无法奏效。但就这么放弃,任由小狐狸被老鹰所伤,苏子籍自然不肯。他就要拔出佩剑冲过去,可是眼角余光一扫,就落在了一侧的帐篷角落,一张弓,一袋箭,就这样斜躺着。“好!”苏子籍看它的眼神,犹看到了美人,突然记起,刚才邵思森曾提议,喝酒赏雪就去附近狩猎,这也算是这世界文人的传统了——御、射二道就是这个。这弓箭想必就是邵思森让人带来,结果邵思森身体不适提前走了,就落在了这里。弓是普通军弓,箭是普通铁箭,但在此时真是最有用的武器。苏子籍一个箭步过去,伸手取过弓箭,对准一击未中,又飞起来继续扑向小狐狸的老鹰,都不用瞄准,满月弯弓手一松,“嗖”的一声,箭就直直地射了过去。野道人在这短短时间内,先被这鹰追狐狸的场景给一惊,随后就看到苏子籍不知从哪里捞来弓箭,等他再反应过来时,箭已离了弦。以上其实就发生在瞬间。“噗”铁箭带着可怖的力量,贯穿空气,发出了破空声,直扑巨鹰的要害,眼见就要贯穿。()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