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竟有这样嚣张的县尉?!”余律和方惜一听,直接惊愕了。秀才也是有功名的人,是货真价实的读书人,讲不好听点,谁家没有座师和教师(县学或府学),谁家没有亲朋故友,谁家圈子没有考取举人甚至进士?基本上说,只要不自己作死,没有几个县里的官员会去折辱秀才。名声不要了?才想着,就见坐在对面的商秀才将快子一扔,腾一下就站了起来,他长的眼本来不大,可此刻已是瞪得跟牛眼一样通红。但余律和方惜却不觉得他反应太过分,毕竟,任谁听到有人这样欺辱自己,欺辱自己的妻女,怕都要悲愤不已。“商兄,你别怕!”相比于余律,方惜更感性,听了这话,义愤不已:“朝廷自有法度,你有功名,就算有过,也不能这样折辱,此人真这样行事,监察史不会不管!”监察史是地方监查官,官职不高,一般不过正八品,尚不及“七品县令”,但他们手握着监督、弹劾的利剑,所以达官贵戚畏忌。被他这样安慰着的商秀才,双受握拳,血涌到脸上,涨得通红,甚至爆了青筋,喘息了几下,突然之间怒吼:“陈达,你欺我太甚!”接着“啪”一下,用手狠狠拍下桌面,震得杯叠都跳了起来,商秀才也不去看,只用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两人,一字一顿说:“两位贤弟,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知你们是为何与我相交,我愿与你们合作,说出所有事情,扳倒这恶官!”“县尉陈达,就是盗粮买卖的那人!”总算是问出是谁了!方惜和余律相视一眼,余律拍着商秀才的肩,认真承诺:“你放心,朝廷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污吏!”解鹿府此时虽是上午,却天色晦暗,这条官道靠近运河,但见两侧柳荫,不少车辆或推或驾,人流不少。有个是驴车,驴在前面拉,后面是爷孙在后面推,载的是新收的西瓜,才行了一段,就听着有人吆喝:“快,快让道,官爷军爷来了。”这爷孙连忙避道,果然不一会,有十几骑在前,一群亲兵簇拥着,而在后面,脚步声层叠而上,步卒按紧了头上兜鍪,一枚枚鲜红长缨在道路上闪动着幽光。路人出行,有不少人撞到这一幕,纷纷脸色大变,退到路侧,给这群人让开一条路来。“怎么回事?他们这是去干什么?不会是又出什么大事吧?”有人忍不住滴咕着。同伴亦是惊讶,他们这里虽然也算城池,但往日里还真没出过大事,像甲兵出动的大事,也很久都没遇到过了。就连最近一年各地都陆续出现一些神神鬼鬼的事,但也没有这样兴师动众过,毕竟相比于边疆,这里是直隶,情况要好许多。“吩咐下去,都加快些速度,尽量早点到站!”撇开这些路人不说,甲兵中骑马领头的人,正是副钦差张岱。队伍中还跟着许知府,以及同知孙德文,很显然,张岱是钦差,许知府笑眯眯的略后几步,而同知孙德文却没有这样好涵养,沉默跟随,脸色有点阴沉。再后面,郡里的随行官吏各个使着眼色,又是张望,又是窃窃议论。“副钦差又不是正钦差,十数二十人跟随就差不多了,有必要凭钦差关印,调出甲兵么?”“还让我等跟随。”“排场呀!”“哼!”张岱早就已憋着一口气,想要立刻将那些贪污蛀虫给扫清了,此刻扫了后面一眼,却也没有说话。“等我抓了证据,再来收拾你们!”张岱直接率人去粮仓,还用钦差调了甲兵,根本就没想过检查后若没毛病会怎么收场,他已经胸有成竹。因为已经有“线人”,给了不少情报,说不定比太孙知道的还多。“大人,您听说了么,余律方惜这两人,竟微服私访去了。”有人骑着马跟着张岱,在半路上突然提到了这二人。“是么?”张岱对这两人印象也不怎么样,听闻这两人都是太孙的昔日同窗?他不知道皇上为何要让这两个新科进士跟着办这大桉,在他看来,这必然是因这两人与太孙之间有关系,皇上是看在了太孙的面子才给了这二人机会。这叫什么?这叫走后门!这叫裙带关系!张岱素来看不上这样走后门的官员,两个新科进士,在别处都没当过差,居然就被委派了这样重任,皇上到底是怎么想?若不是张岱还有点忠君思想,知道不能腹诽皇帝,早就要在心里念叨一番了。更不必说,这两人竟还学话本上的故事,搞微服私访?张岱都懒得理会这样的人,直接冷嗤:“简直是胡闹!”就不去管了。“皇帝用意难侧,线人的情报也太过仔细,实在蹊跷。”“可我张岱,又去管这些干什么?”“我只知道粮仓亏空,给这些城狐社鼠贪了,我张岱时日无多,只想给朝廷当好最后一岗警猫,能捉一只耗子是一只。”【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再多,对我有意义么?”张岱其实是隐隐也感受到了皇帝和太孙的波澜,但却并不在意。自己当了一辈子清官,他有二子三女。三女已嫁,二个儿子,长子聪慧,19岁考取秀才,可惜的是不久就摔断了腿,终身无缘功名。次子资质差些,25岁才考取秀才,举人是几次都考不上,已经渐渐放弃了。这由于才学不足,还是自己得罪的人太多,殃及子孙,张岱已经无法分辨了。“唉,这样也好,我死了,他们如果在仕途上,不知道怎么下场。”“能安稳在家耕躬这二三十亩地,不也是福气?”张岱抿着嘴,目光幽幽,眼前道路一处,已渐渐出现了轮廓。直隶粮仓虽说是七大仓,实际数百万石根本不可能存在一处,七处都不能,分成五十四座,卫星一样绕之京城排列。解鹿郡就有一处,张岱此刻带着甲兵去的就是这处粮仓。“大人,到了!”朝着粮仓疾驰而去,因本就距离不算远,不算太久的时间,这队人马就已是抵达了粮仓大门。早就有人提醒,在靠近粮仓前,张岱的脸上就已带上了一丝潮红,抵达后,目光更如鹰一样落在这一片区域上,扫了一圈。“这里的粮仓又有五十八座仓廒?看着挺大,哼,就不知,里面还有多少粮食了。”张岱目光落在一座座仓廒上,神色莫名地自言自语。闻讯赶来的粮仓官员,这时小跑着出来,向张岱行礼:“下官徐志明,见过钦差大人,见过知府大人!”“唧唧!”就在对视一瞬,甲兵里一个八品武官“咦”了一下,按刀朝着后面瞥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因着队伍中的人都沉默不出声,这人虽是觉得方才自己是眼花,看到了两团白色一闪而过,但也不好询问周围是否也看到了。只看周围人都神色肃穆,就像只自己看到,莫非真是眼花了?“唧唧!”跟着张岱这一行人过来的两只狐狸,对视一眼,爬到了一个高处隐藏了身形,只盯着张岱以及这粮仓负责的官员看,先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峙。不过,倒没出现狐狸所认为的对峙,这位粮仓官员一出来,就老老实实地向张岱行礼。张岱看都不看,冷声说:“徐志明,张某是奉旨前来查桉的钦差!”徐志明迎接时,心里就揣着个兔子一样,此时听了这话,心里格登一下,与钦差身后的许知府对视了一眼,提着袍角跪了下去,磕头:“臣粮仓使徐志明请圣安!”“圣躬安!”“万岁,万岁,万万岁!”三跪九叩毕,张岱就冰冷冷的说着:“我奉皇上旨意,监查各地粮仓,一概涉及官员,尽听从调遣,不得违抗。”顿了顿:“你听明白了么?”“下官听明白了,请钦差随下官入内,下官这就去将账本取来,让您过目。”徐志明跪听完,立刻恭敬回话。到这步,大家都没有毛病,张岱点点头,手一挥,带着甲兵涌了进去。这粮仓,细分五十八座仓廒,每座可容纳2000石,总可容纳十二万石粮食,按照规划,首先必须建立在高处,其次划分十二个排水区,以方便一旦降雨,可以迅速排洪。走进去,这种十分清晰的划分,就全都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