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无辰感觉自己再次被日常抛弃了。是的,被抛弃,他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并且在自己最初的记忆中,他便是一直被不断抛弃的,这让成年后的他依旧很难产生对他人的信任和依赖,他的心门已经紧闭。
这次回国便待了这么久,本是以看望爷爷为借口,没想到爷爷恢复得那么快,自己没照顾几天便出院了。好不容易得到了爸爸的首肯,加入了这个家族投资中最无足轻重的项目,却引来了燕姨的注意。
到底要怎样表现,他们才能放松对自己的警惕?本身雀占鸠巢的人们攻击性却是十足的。或许自己作为一个眼中钉肉中刺般的存在,在他们眼中本是不可估量的祸害吧。
为什么人性能丑恶到如此地步?往事历历在目,他笃信这一切终将血债血偿。为了给母亲报仇,为了惩治那个蛇蝎女人,为了与其他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妹争夺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为了报复童年时期所受到的那些非人侮辱。只是,自己现在实力实在太单薄了,一招不慎,便会满盘皆输,只能装疯卖傻,故作潇洒和无脑,以此蒙混过关,寻找时机。
而自己这个猪队友,行为却是如此迷惑让人不安。她每天一副随心所欲快言快语的样子,让邝无辰十分担忧,真是既不可信任,又不可敌对的神奇存在,或许在她的心中,这个世界便是由真理主宰并且完全安全的吧,对于人性的恶,任凭她在书里写得上天入地死去活来,而在现实中,恐怕连真正的坏人都没见过。
邝无辰想到这些,便觉得烦躁不已。到处都是燕姨的爪牙喝眼线,除了什么也不做完全低调浪费生命以外,他已经动弹不得。
而那个天真的作家,竟然以为自己是在逼她工作出成绩完成任务,真的是头脑简单得令人发指。
我邝无辰难道会看上这个小投资的收益?开什么国际玩笑!他心里兀自想着,又打开了一瓶人头马,直接对着瓶子纯饮起来。心中只求那个天真的家伙别再无谓曝光增添自己被监视的烦恼就谢天谢地了。
如果自己的命运注定是被边缘和浪费生命,他宁愿邝氏与自己同归于尽,也不愿看到那个自己恨之入骨的女人坐享其成。只是邝氏这个多米诺骨牌矩阵,他还需要时间去弄懂。到时候是夺回来还是看着大厦将倾,则完全听凭命运。
或许自己这一生,便是带着宿命而来,普通人安然平稳的生活,早已和自己无缘。如果不能报仇,自己则无法生活。
生活,那是什么?
似乎从母亲意外去世那天,他便彻底失去了生活。他的生存,只剩下了一个目的。而在那些晦暗的日子里,记忆中的唯一一点亮色,便是一个说日语的小女孩。她比自己大一些,是自己在日本疗养时,同一个疗养院同一个病房的小病人。
她喜欢通过画画来安抚他的情绪,用她最喜欢的水彩笔,而她反复给自己画的,则是一组四个不同颜色的小花。后来他回到了加拿大,那朵小花则一直像信仰一般,绣在自己最喜欢的衬衫领口。长大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发现,那是临摹安迪沃霍尔的小花。
曾经很多次,在他哭泣的时候,她悄悄走到他的身旁,摸他的头发。她像是失去了记忆,一副呆呆的样子,却给了他人生最大的温暖。
她温柔的小手,总是轻轻帮他在无人的时候把眼泪擦干。两人语言不通,却成为了这个疗养院里最好的朋友。
他只记得她的名字,江原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