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阳谷中,杀机凛然。
刀、戟、魔,三方冰冷的目光彼此接触;急促而沉稳的脚步,踏出战斗开端。
六翼漂移灵动,圣戟力贯长空,天之泣,神之叹,极致的力量,终极的速度,刀与戟,交织出最灿烂的光华。
阎魔旱魃虽是傲然,却并未掉以轻心,上魔威能无尽,刀风咧咧,神威赫赫,惊起九霄龙吟天地变,扫起万里黄沙掩日光。
“练云人信中指示,要杀魔君,必须先以柔力断去魔君胸骨,再以无伦刚力攻其心脏,所以你们两人的配合,必须以羽人为首攻,再由燕归人终结。”
羽人与燕归人遵照练峨眉与素还真指示,一攻一守,身形交替,挥洒自如,默契无间。
二人一魔,撼动天地。不知不觉,缠斗已至黄昏,无视体力的流失,只有一波强过一波的攻势。魔君以一敌二,仍是丝毫不落下风。
“荒神斩!”
“燕双飞!”
燕归人提力升空,借下落之力,圣戟直劈魔君,无匹神力压逼下,魔君竟两足塌陷碎石之中;居高临下,燕归人再催神力,羽人趁势欲取魔君。
阎魔旱魃不急不乱,高扬荒神刀,破开生死关,一轮猛攻,仍是伤势的互换。
“燕回旋。”
圣戟疾走燕回旋,魔君伤折一臂。
羽人非獍趁势欲断魔君胸骨,不料荒神刀稳稳架住天泣,阎魔旱魃本已断去的臂弯中赫然再生一臂,沉重一掌,重创羽人。
尽管躯体因刀戟圣气之故,恢复能力已有所下降,魔君仍气态不减,嘲讽道:“丝毫之差,可惜!”
羽人无言擦掉唇边血红,与燕归人配合,协力再战;三方持续激斗,争斗已至尾声,负伤的魔躯仍是顽强,羽人的脚步亦是不曾迟缓;高涨的战意,是燕归人不屈的斗志。
忽然,混沌的天空中,一道紫色魂光缓缓滑过天幕,见得此景,阎魔旱魃惊怒交加:“这股魔气……赦生死了!”
丧将之痛,撩起心海怒焰,啸阳谷瞬间火海翻腾:“你们会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感受到异度魔君再次高涨的战意,刀戟出手更加谨慎。
“小心。”
“嗯。”
顶尖高手,不世霸主,本该紧张至极不容喘息的激斗中,羽人却仿佛感应到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令人心生暖意的气息。
……是阿雪么?
纵是勇猛无敌,再有特殊体质加持,长久交战,阎魔旱魃的恢复速度已经明显下降。
时机到了!
抛开所有杂念和思绪,羽人毅然对燕归人道:“你掩护我!”
燕归人心领神会,圣戟掀起滔滔气浪,卷动飞沙走石,直袭魔君。
“荒神霸道!”
阎魔旱魃及时挥刀挡住这惊人一击,然而眼前光影迷乱,瞬间急变的身影交替,战况变化只在片刻!
六翼齐开的羽人先绕至旱魃身后,狠狠挑破背部筋肉,脚步再转之时,天泣已深深刺入魔君前胸,刀身翻搅,胸骨碎裂。
“啊……!”阎魔旱魃一声痛呼,一刀挑飞羽人,却来不及抵挡燕归人接踵而至的攻势,圣戟神叹随即插入心窝处。
手握成拳,一拳打向燕归人,燕归人唇边涌血,却不动如山,再催神力,直至击穿魔君心脏:“做到这样,你该瞑目了!喝——!”
“啊——!”阎魔旱魃脚步踉跄,双膝无力跪倒。深知此身将殁,却不愿失了霸主威严,强自以荒神刀支撑身体,仰天长笑:“好一个刀戟勘魔!好一个刀戟勘魔!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瞬,魔魂飞散,魔躯灰飞烟灭……曾经骁勇善战,纵横天下的异度魔君,终也逃不过命数天定,满身染尘。
燕归人腿脚发软,一手扶住岩壁,看着同样伤痕累累的战友:“你的伤?”
羽人亦是脚步虚浮,只摇头示意无恙:“……可以。”
“刀戟勘魔的任务,终于完结了。”燕归人心弦一松。许久不曾有过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却不料肺腑之间忽然一阵剧痛席卷全身,呕血不止:“啊……噗!怎会如此?!
看到羽人情况与自己相同,燕归人诧异:“你……”
羽人倒落草间,手掩口鼻,鲜血正从口鼻中涌出:“……有毒烟,呃……”
“羽人……啊……”燕归人跌跌撞撞欲上前搀扶,然后毒性来势汹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
天泣刀身中,风千雪以魂体状态向羽人输送玄门气息,然而历经一日鏖战,她亦是支撑不住,神识竟然出现恍惚,为免意识消散,不得不撤回道印,盘坐调息。
暂时不清楚羽人情况,但耳边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低语。
“交予姥无艳……”
“教凰已有安排,照计划……”
……果然是翳流?!
云海琴峰琴云涧,灵气充沛,气候宜人,药草丰富。
谈无欲与慕少艾二人在此地调养数日,伤势已好转不少,然而忧心刀戟勘魔之事,难免心神不宁。
练云人战死次日,异度魔君杀上萍山。
他二人与佛剑分说全力迎战,虽有万圣岩众高僧相助,以佛门阵法困战魔君许久,奈何魔君威势太盛,阵法终究被破,万圣岩人马全军覆没,佛剑分说挡下了之后大部分攻击,情势岌岌可危。若非赤云染及时出手相救,恐怕三人都要与萍山一同粉身碎骨了。
“药师、谈无欲。”
白衫道者翩然而来,神态沉静,想必已有消息。
“哎呀呀,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赤云染前辈回来。”慕少艾微蹙的眉峰稍微放松了一些:“不知刀戟勘魔进行得如何?”
“刀戟勘魔功成,魔君已然伏诛。”
“太好了。酝酿许久,牺牲众多,总算不负练云人生前所托。”谈无欲慕少艾二人闻言,都露出欣慰神色。
“呼呼,异度魔君实力强悍,想必我们这边两位功臣伤得不轻。”慕少艾转而念起刀戟二人情况:“羽仔与燕归人怎样了?”
“刀戟勘魔完成之后,不知为何,燕归人中毒昏迷不醒,羽人非獍失去下落。目前燕归人已被带到鬼梁兵府,鬼梁府主与泊寒波正在设法四处奔走求救。”
“嗯?!怎会如此?”听到这个消息,慕少艾难免心中一惊,疑窦丛生。
“此事诡异。羽人与燕归人皆为顶尖高手,事后中毒,必是激战之中有心人特意所为。嗯……会是翳流吗?”
赤云染摇头予以否定:“鬼梁府主曾到天之界限一会翳流之主,根据翳流的说法,此毒乃出自西南探邙族,非比寻常,翳流也无能为力。”
“探邙族?陌生的地域。慕少艾,你对西苗的了解比吾深入,探邙族是何来历?因何会卷入此次事件?”
“探邙族嘛……”慕少艾缓缓放下水烟管:“是世代居住西苗水泷影的一族,擅长制毒用毒,昔日黑派气焰正盛之时,曾经依附其下。但是因为某些事情,探邙族已与翳流决裂。以吾对他们的了解,他们该不会主动参与这种事才对。嗯……莫非……?”
“谈无欲,你们有何打算?”见慕少艾沉思不语,赤云染转而询问月才子下一步的计划。
“目前吾与慕少艾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麻烦吾那位满腹心机的同梯。”
“你是指素还真?”
“正是。”
“久闻大名,希望来日你能为吾引荐。”
“这是当然,不过,也许不需要吾引荐了……”暂时卸下重担,谈无欲心中连连感叹。玄宗出世,自家那位同修怎有可能放过这么一大助力,也许会自己找上门。
“嗯?”
“没什么。”
“见你们两人并无大碍,吾就放心了。局势变化,吾必须返回据点汇报此事,失陪了。”
“替吾问候苍。”慕少艾浅笑着补充。
“弦首亦曾交待吾代表玄宗向药师致谢,盼望来日再叙。”
“哈,言重了,吾也期待与他再会。”
“请。”
“嗯……”待赤云染走后,慕少艾再次陷入沉思。
“看你愁眉紧锁,是想到什么?”聪明过人的月才子如何看不出他此刻冥思苦想,主动发问。
“邙者最恨背叛,他们与南宫神翳决裂之后退隐多年,吾无法想象他们竟能与翳流重修旧好。”
“目前翳流已经易主,以北辰元凰手腕,重新笼络亦不无可能。”
“邙者特征之二,不为无利之事。魔君战败,异度魔君偃旗息鼓,之前潜藏在台面下的各方势力逐渐付出水面,虎视眈眈。邙者虽然毒术高超,毕竟势单力薄,怎会主动横插一脚,徒惹关注?”
“你认为内中有诈?”
“西苗势力错综复杂,渊源混乱,藕断丝连,哎呀呀……也算是当年铲除黑派不够彻底所留的后患。”
“听你口气,难不成还想出面解决翳流之事?”谈无欲一脸不以为然:“素还真退隐许久而复出,台面上的乱局交他就行。”
“呼呼,老人家虽说一把年纪,也希望完成未竟之事。何况翳流旧部对我念念不忘,恐怕不等我解决他们,他们就要找上门解决我喽。”慕少艾挂着平日的不正经笑容,显得没心没肺。
“慕少艾,谦让也是一种美德。”谈无欲语带双关,仍希望慕少艾就此退隐。
“是吗?哎呀呀,有句话叫做‘人不扰红尘,红尘自扰人’,树欲静风不止,慕少艾也必须面对啊。”
“嗯……罢了。你打算如何着手?”
“好吃好睡再休养几日,过后到水泷影会一会昔日同僚。另外嘛,师门传令,也该走一趟。”
“你所指的师门莫非是……”
“呼呼,你知我知,心照不宣、心照不宣。”慕少艾埋头抽了一口水烟,笑容可掬。
“哈……”谈无欲思及一些往事,莫名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大概是神识耗损较多的缘故,风千雪调息许久才重新恢复清晰的五感。
天泣中所蕴含的圣气有助于她凝聚元神,然而元神却极易出现不稳情况,她内观许久,初步判断自己此时的魂体似乎并不健全。
人有三魂七魄,修为达到一定高度的道者可以清楚看到魂魄,但她并不精通这一门,看来看去只模糊看到目前大概是两魂三魄——或四魄。
这算是魂飞魄散吗?
剩下的魂魄跑到哪儿去了?
……等等,为什么她要思考这种听起来很不科学的事情……神神叨叨好挫。
暂时没听到外界有什么动静,但能感觉到羽人的气息并未离太远。
或许等她再修炼一段时间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现在仍然只能靠听。
不时会有人靠近走动,她猜测可能是在给羽人医治。
——姥无艳?
之前曾听到过这个名字。
如果跟翳流有关,必是西苗之人了……那么眼下是身在西苗?
翳流为嘛会在这时跳出来搞事?莫不是想用蛊毒控制羽人非獍去攻打正道?
这么低级的局,太明显了吧。也不嫌拉仇恨。
几日时间,总有人进进出出,偶尔能听到细细的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