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天主人雨中砚是一位胖胖的和蔼老头,听闻风千雪来意,很是热心地把他带到愁落暗尘休养的房间里。
愁落暗尘毒患未愈,仍在卧床休息。从风千雪口中听到乐波君、风不知之名,当下一惊。
“为何打听这两人?”
“大哥被幽燕征夫与绝仙谷联手所害,据说幽燕征夫方面派出的便是这两名杀手……”知晓愁落暗尘和羽人亦是至交,风千雪把琼珏所述事情经过简要说明一番。
“嗯……他们在幽燕征夫杀手榜中排行第三、四,行事作风自有一套标准,并不像是会采取这种卑鄙手段之人。”
“你在幽燕征夫数年,与他们可有交情?”
“仅有数面之缘,但……”愁落暗尘早有遁世之心,不过牵涉羽人非獍,他犹豫片刻后,道:“我脱离幽燕征夫已有一段时间,也许有一人比我更清楚。”
“何人?”
“你可到陷迷坑找他,他应有方法找到这两人。若他问起,报我之名即可。”
“多谢。”
“若找到羽人行踪,务必告知我。”
“你还是安心养伤吧,我自会处理。告辞。”
雨中砚获悉西风与燕归人无恙,也明白风千雪还有要事,安慰两句便送她离开。
“唉,想不到羽人非獍竟被人如此谋害,武林真是越来越乱了。愁儿,你也不要太忧心,自己的身体要紧。”
“不……我只是……不知君怜现在如何。”
“君怜既有心避世,自会找寻安全的地方隐蔽。你呀你,还是好好养好身体,否则今后的事情也只能瞎操心。”
“嗯。”
“我去厨房给你煎药,你再休息一阵吧。”
“嗯。”
雨中砚转身出了房间,不意一封飞书带着凌厉气劲直插入他身侧门板上。
“咦?”莫名讶异一声,取下书信拆看,大惊失色。
——欲救倾君怜,明夜子时到枭邪岭一会。
信封中还附着一条丝带,他认出那是倾君怜惯用的束发彩带。
“这……鬼梁兵府已毁,北辰元凰也败亡了,究竟何人会针对君怜?”沉吟片刻,心中已有决断:“不行,愁儿重伤初愈,这件事不能让他知晓。嗯……亲自走一遭。”
……
这方面,风千雪急急赶往陷迷坑,洞口堆着一堆乱石,好在还可进人,方踏入内中,便嗅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找到这个地方,不是任务就是麻烦。”
“我是受愁落暗尘指点而来。”
“嗯?”
上官寻命把玩着自己的金线镰,脚下还有半坛开封的酒,闻言停下动作。
“他会告知你这个地点,你与他何种关系?”
“我是羽人非獍之妹,风千雪。前日兄长遭到暗杀,据闻与幽燕征夫乐波君、风不知有关。我想拜托你助我找到这两人。”
“杀手不过拿钱办事,你找他们报仇吗?”
“非也。我感觉他们可能会是重要的目击证人,必须当面问清楚。”
上官寻命转身看了她一眼:“问一个问题哦。当初委托幽燕征夫暗杀狂龙的人,是你?”
“是。”
“我没问题了,走吧。”
上官寻命爽快地起身带着风千雪来到一处热闹集镇,在布告栏贴了一张看似不起眼实则藏有密语的寻人启事——大概是幽燕征夫内部通讯手法,风千雪一时看不出端倪,也没心思去猜。
然后俩人便到一家酒楼喝茶等人。
不过几个时辰,酒楼窗外忽而响起断断续续的笛声。
杀气……
风千雪凝神戒备,目光扫过周围茶客,见众人皆无反应,便明了这是一种可针对特定对象的无声杀人法。
上官寻命倒了杯酒:“喂,不用这样迎接熟人吧。”
“贾命公派你来?”
“羽人非獍的小妹找你们。”
“嗯……随笛声来吧!”
笛声一路指引,很快两人就抵达一个极为隐蔽的山洞门口。
“你真是风千雪?”充满戒备的声音再次发出质疑。
“需要证明?”风千雪冷声道。
“啊……她确实是风千雪,请你们让她进入。”
这个声音她认出来了,正是姥无艳。
深入洞口数步,才看到一点烛光,姥无艳半躺在一张简陋的草席上,眼泪汪汪地看着来者:“风姑娘……啊……对不起……”
“叫我风千雪就行。”
“羽人,羽人他……”姥无艳情绪激荡,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已经知道了,正托人四处寻找他。”风千雪挑了块平缓干净的石头坐下,烛光映着她冰冷的表情:“各位不妨说来听听,事情究竟怎样进展到这一步?”
姥无艳闻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直哭哭啼啼:“是我拖累他,是我拖累他……”
“请你别哭了!”风千雪忽然厉声冷斥:“哭干眼泪也挽回不了什么!把事情说清楚才是正事!”
姥无艳被她爆发的怒气镇住,抬袖擦擦泪痕,强迫自己冷静,断断续续把她知道的情况一一说明,乐波君和风不知不时穿插,片刻之后,终于拼凑出完整的经过。
无非是:羽人带着姥无艳四处收集药材,恨不逢上次受辱之后潜心苦练找上门报仇未果,贾命公便派出手下帮忙。然而乐波君二人被羽人的人格打动,反倒化敌为友,贾命公便使起阴招,先在姥无艳身上下毒,迫使羽人为救姥无艳也染上毒患,恨不逢则跑到绝仙谷,不知怎么又和薄红颜旧情复燃,撺掇她一起找羽人的麻烦,一对狗男女乘人之危百般羞辱羽人。
——还有,琼珏也参与了围杀羽人。薄红颜假惺惺要羽人放弃姥无艳娶琼珏,如此便饶他一命,不料羽人死不答应,恨不逢便一脚把羽人踹下悬崖,事后把姥无艳扔给琼珏处置,幸而乐波君和风不知及时赶到,救走姥无艳,还断了琼珏一臂。
“是这样啊。”风千雪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表情也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然而在场三位顶尖杀手都感受到她隐而不发已甄极致的杀意。
“既然来龙去脉已经清楚,我便告辞了,请二位继续保护姥无艳,我会再来。”
离开山洞之前,风千雪特意在洞口加上一层儒门术法,上官寻命默默看着,问了句:“你想怎样处理?”
“找到人再说。”
“哦,很能忍。”
“好说,冷静沉着一击必杀,不也是杀手的信条吗?”
“你做过杀手?”
“算是吧。今日之事多谢你,背叛贾命公,你也该多加小心。”
“免替我|操心,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用。杀手暴露在外并非好事,就此别过。请。”
风千雪是在傍晚时分接到慕少艾消息的。
行走在匆匆返家的人潮中,她脸上没有丝毫暖意,身边渐渐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远离了市镇,远离了尘嚣,终于回到残林之前。
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想会是什么情况,一步一步走近,被残林之主拦在房前。
“千雪,暂时不可进入。”
皇甫笑禅面色凝重,不让千雪进去,一是怕打扰慕少艾诊断,二是担心她看到羽人的现状会失去冷静——毕竟她已经压抑很久。
风千雪看了看他,缓然点头:“好,我不进去。大哥他……什么情况?”
“毒入肺腑,龙骨断裂。药师正在设法……千雪?”见她霍然转身,皇甫笑禅一惊。
“患剑呢?”
“你离开之后他便外出找寻恨不逢,泊寒波已经去找他,应能尽快拿到造化之钥。”
风千雪一时沉默。
龙骨断裂是个什么概念,她还能不清楚吗?
若无造化之钥,仅凭慕少艾之力,或许可以清除毒素,更好的话勉强接上龙骨,但是羽人非獍从此也就半身瘫废掉。
“我亲自去找患剑。”救人如救火,风千雪拿上剑扭头就走,皇甫笑禅苦笑着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不久之前断雁西风和慕少艾把羽人带回残林,当时羽人的情况十分凄惨,西风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已经叫上燕归人到绝仙谷找麻烦了。
薄红颜在儒门中颇有些名声和交道……但愿此举不会捅出什么篓子才好。
“唉……如果羽仔真正去了,我看丫头十之八|九要起肖。血洗绝仙谷幽燕征夫……就算她不做,我也会做。”
孤独缺眼眶发红,显然也是忍到了极限。
“孤独缺,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个时候,不适合火上浇油。”
“哼!”
“那名报信女子呢?”
“给她吃了一剂安神药,睡得很香。我看这女人也很可疑,丫头回来之前,她别想醒。”
“嗯……希望药师能拖到患剑回来……”
“贾命公!”因公法庭禁令而变得门口罗雀的定幽巢中,患剑与贾命公针锋相对。
“患剑,如此针对落难的老友,真使人寒心。”
遭受打压,生意只能转入地下,收益大减,贾命公钱也不数了,没好气地看着患剑。
“吾只要一个真相!当年之事,是不是你故意设局?!”
“无凭无据,你也说得出口?老夫只对生意有兴趣,何必设局害你?”
“你真正不是为了刀剑合流之招吗?!”
想起温娘昔日的疯狂与杀戮直至惨死,想起恨不逢自幼失去父母受人操纵,患剑心中恨意沸腾,气到极点时,拔出利剑,直指端坐上方的贾命公。
“嗯……?”贾命公心中一颤。虽然有用的证据经过多年已被他慢慢销毁湮灭,但并非完全无迹可寻,此刻听到如此质疑从患剑口中说出,他眼中渐起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