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警校放月假,墨尘音背着装了几件换洗衣物的斜挎包兴冲冲往家里赶。
校区建在深山老林,平时实行军事化全封闭式管理,每两个月也就这么一次放松机会,没什么特殊情况他一般都回家。
小面包车慢摇摇下了盘山公路,再换乘大巴,前后五个多小时车程。到达客运站时已是下午六点多,很不幸的,正赶上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来了一场倾盆大雨。
雨势来得太猛,墨尘音狼狈地踩着积水顶着雨幕狂奔,在公交站等了起码有二十分钟,总算搭上公交车,整个人已经变成落汤鸡。
市区堵车是家常便饭,遇上这样的天气更是严重拥堵,公交像蜗牛一样缓慢挪移,整整耗了一多小时才到站。
提前打赭杉军电话,刚刚接通便被挂断,估计还在警局忙着;家里恐怕也没存粮了,墨尘音便在小区便利店买了碗速食面,大步流星冲上楼。
打开家门,他迅速换下湿透的衣服,脑门儿上挂了条干毛巾去厨房煮姜茶。
天色已经黑尽,他一边喝着姜茶一边拉开冰箱门,出乎意料的看见里面竟然有饭菜,还有一大瓶牛奶,看日期挺新鲜。
赭杉一个人在家居然会屯粮,这可太稀奇了。
墨尘音还在检查冰箱,脖子后面却突然爬起一股凉意,好像正被什么东西窥探着。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猛一转头,看见厨房门口探出半张小女孩的脸,恰逢窗外一个惊雷,就在他愣神的瞬间,那小女孩已经旋身跑走。
墨尘音手一抖。
第一反应是见鬼,但是考虑到阿飘见了自己都是绕道走的,他决定去看个清楚。
打开客厅大灯,他的房间门大开着,厕所门却关得死死,上前一扭门把,已经从里面锁住了。
“谁在里面?”
久久没有回答。
墨尘音满头雾水,左右看了一圈,这才发现家里好像有点不太一样,比如沙发上多了几只绒毛玩具,玄关上搁着两罐幼儿奶粉。
等等……幼儿奶粉?!
他深深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大情报,于是再度拨通赭杉军手机。
赭杉军近期在忙一件要案,很久没和墨尘音联系,再加上他在某些方面天然呆慢半拍的个性,两个月过去,家里竟然完全没人知道他收养了一个孩子。
散会接到墨尘音电话,他才把风千雪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墨尘音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老大,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早说。她好像被我吓到,躲在厕所不出来。”
“千雪很聪明,你直接跟她说明身份就好。”
墨尘音半信半疑。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在门把那么高的情况下竟然可以自己锁门,聪明是肯定的,另一方面也说明防人之心很强。他试着敲门:“千雪,我不是坏人,呃……我是你四叔。你把门打开,天气冷,别着凉了。”
……里面还是没声音。
墨尘音只好继续开口解释:“我是你爸爸的弟弟,真不是坏人,你别害怕。”
听到这些话,风千雪抿着唇,仔细想了想,终于小心翼翼踩上小板凳,把门锁打开,怯怯地从门缝里望出去。
墨尘音见她还是一脸防备,灵光一闪,转身把玄关上层的照片拿过来,蹲在厕所门口:“你看,这是你爸爸和我们的合照。”
照片上有四个人,虽然有点旧,但还是能认出墨尘音的脸。
风千雪眨眨眼睛,终于消除了戒备,从厕所里出来。
墨尘音看着这个莫名多出来的侄女,居然觉得很合眼缘,不禁伸手摸摸她的小脸,发现人都快要冻僵了。
他立刻神色一变,赶紧用薄毯把人裹着,放到沙发上。
“喝点姜茶,喝了就不会生病吃药了。”
旧沙发凹陷下去,显得风千雪小小的一团,墨尘音手忙脚乱端来姜茶,勉强找到一个小勺子,一口一口喂给她。
风千雪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偷偷观察他。
等到赭杉军半夜回来,看到墨尘音蜷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一脸困意:“我说赭杉,□□这么大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最近太忙,忘记告诉你了。千雪呢?”
“没事,已经睡了。”墨尘音挥挥手里的遥控板:“不哭不闹,很听话很配合。”
“她防备心强,这样看来你已经取得她的信任了。”
“哦,是吗?”聊了几句之后墨尘音又来了精神:“详细说说看,我们家终于有了一个千金,老爸在九泉之下应该会很欣慰。”
……
多年后风千雪回忆与四叔的初次见面,只模糊记得姜茶很呛很辣;而墨尘音则表示电闪雷鸣的晚上突然发现家里多出一个小孩,真是无限逼近灵异事件。
2.
尹秋君的律师事务所正式挂牌成立之后,仔细想了想,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
毕竟都在外面漂了好几年了,现在在苦境正式落户,也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藏着掖着。
据他所知赭杉军和墨尘音还住那套老房子,按照他们的习惯,应该不会换号码,于是早年赌气离家出走终于在外打出一片天地的尹大律师拨通了老家座机。
铃响四声之后,传来话筒提起的响声,随后一个软软糯糯的童音传来:“喂?”
尹秋君愣了一下,低头确认号码无误,试探着问了一句:“……赭杉军?”
风千雪努力抱着座机听筒冲厨房喊:“爸爸,电话——”
尹秋君震惊了。
她喊什么,爸爸?!
这才几年不见就喜当爹了?不对,推算时间岂不是早婚?就赭杉那保守呆瓜个性……这不科学!完全不科学!
揣着满肚子的不科学质疑,直到赭杉军在电话里向他说明是养女,他才恢复了平时潇洒的态度,跟赭杉随口聊了几句,然后表示周末会抽空和金鎏影一起回去。
听说金鎏影现在担任公法庭庭主,赭杉军愣了愣,疑问他在警局怎么没听说过有个姓金的大法官?
尹秋君得瑟地表示有个途径叫“换马甲”。
“对了,我也改名叫尹秋君了,以后别叫我紫荆衣。”
赭杉军无语叹气。
离家出走好几年了无音讯也就罢了,犯得着连名字都改掉么。
双方确认了一下时间,就挂了电话继续各忙各的。
赭杉军刚和同事们破获一个案子,得到几天休假,把家里打扫了一番,又带着风千雪去警务总局附属幼儿园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