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风烟俱净,地面人音混杂,车马声急。
翼州涿县;
巍峨的太行山余脉矗立在冬日阳光下,官道驿站,黑色古朴马车停靠已久。
微微挑开的车帘缝隙间有眼睛带着深沉的表情注视着绵延远去的道路。
荡着灰尘的路面是同样没有尽头的灾民。
面色疲惫,拖家带口的汉子,步履蹒跚形销骨立的妇女和儿童,期间也有快马驰骋而过的巡检司弓兵和朝廷驿卒。
浮动着灾民的道路北上分叉,向北是张家口,偏西北则直通河套、云内州一带。
武邑县城时文无忌开辟第二条迁移线路,自翼州直接北上沿张家口西侧前行进入云内州,沿途坦荡少有匪患而且比较风陵渡、芮城线路能节省一半的路程。
数十万自山东、豫州、翼州汇聚的灾民浩浩荡荡艰辛跋涉着。
马车在驿站停留了近一个时辰,距离驿站不远区域是大型赈灾点,数十口鉄锅熬着热气腾腾的稀粥。
灾民抵达,一碗稀粥一个粗面馒头,稍微的停歇,馒头、稀粥果腹,随后踏上漫漫迁移路。
赈灾点是翼州首屈一指的世家门阀也是手握有皇商、盐引的范家及其王家所设。
每日耗费粮食都在百石以上,从北上迁移的灾民出现,范家、王家熬粥救济已经整整维持了一月时间。
这种规模的开仓赈灾对于普通大户人家而言完全无法承受,但对于范家、王家不过是举手之劳获取名声的一种手段。
期间涿县巡检司、治署人员都曾抵达赈灾点表彰过范家、王家的仁义,顺天府亦有来人。
距离马车稍远的距离是标枪一样站立的‘鬼脚’杜九龄,车帘放下,有声音在内响起。
“还是范公高瞻远瞩,将信息散布到同大金有贸易来往其他大户手中,又发动各地散户力量抬高粮价,稳坐中军,调动与无形。果然印证了范公猜测,对方不是省油的灯,竟然顺藤摸瓜从豫州、山东等地出手的散户调查,虽然沙公子当机立断斩断了同渠家所有来往的掌柜,但还是有损失产生。”车厢内王库敬佩的说道。
范永金捻须:“信王赈灾,身侧贤能还是有的,走的路多了,越知道什么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越需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如此力度的赈灾,被顺藤摸瓜找出几个囤粮大户落下砍头刀以儆效尤都属正常。不过近期有大量粮食投入商市试图压低粮价,动作之大,为赈灾以来首属。”
“自封丘以来信王施之以雷霆,杀了不少人,凤阳府也死了不少人,应天府同朝堂有关联的人员已经开始奏折弹劾,在朝廷没有明确旨意之前,信王自然不会半途而废,先是政令层面斩立决,随后发动支持赈灾的力量将粮食投放向商市企图压低粮价,赈灾以来范家前后收入了五十万石粮食,十万石用来赈灾,从涿县到顺天府郊外共设置了十多处赈灾点,朝廷、地方都看在眼里,这是在洗白囤粮行为,十万石多不多?多,但粮价提升十五两一石又出手三十万石粮食。即在前期通过囤积抬高了粮价,又通过赈灾获得名声,还通过出售粮食不仅仅将赈灾的粮款收拢了回来更有数十万两的盈利。”
王库洗耳聆听,范永金继续说道:“沙公子天赋秉异,只要结果,过程任由我们发挥,这就意味着有取巧的机会,涿县及其周边大量囤积的大户不在少数,高价吸纳,以为稳赚不赔,还可以做文章,山西渠家在内多户被调查,肯定同信王有关联,其实顺藤摸瓜不难,难得是信王能调动如次众多的资源。谨慎是有必要的,对方调查的线索是什么?囤粮!就从这里下手,各地有大量粮食投放向粮市,这是对手在试水,说白了就是诱饵,谁不遗余力的吃入谁就会被关注。我们反其道而行,放粮。将所囤积粮投放一半出去,利润是少了,但还是稳赚不赔,如此以来信王的关注点就不会在我等身上,朝廷讲究的是平衡之术,杀了囤粮的一拨人,相对应的就要提拔一拨人,这些人上位便不可能反其道而行,田地谁不想要,想上位的以赈灾为由将刀落向阻挠赈灾的,上位了自己又会阻挠赈灾获取利益,这是官场之现状,你要清廉,身边一潭浊水,清的了不?不会。清廉便彰显的格格不入日,会时时刻刻遭受到排挤,终究还是要被拖下水,所以先方放粮,等朝廷有变动或者极端天气出现时再次发动各地商户抢粮,一出一进,巨利,还会将周边始终囤粮者陷入到绝死之地,乘机拿下这些大户掌握的商市。”
“对了,可以安排人员从粮市下手跟踪,看看集中放粮的是那些世家,同信王关联如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王库心悦诚服。
原本想着有粮食大规模投放向商市打压粮价之机再一次购入,想不到范永金运筹的竟然是放粮再要收购,而且还判断对方这是在布诱饵。
“范公高见,是否要照会其他家人员”王库问。
“酌情,粮价终究还会提升,对方不拉几个身世显赫的人下位是不会善罢甘休,你我内心有数便可,酌情照会”
想了想,王库点头。
挑起车帘,范永金慢悠悠开口:“活动活动,到赈灾点看看,羊毛都是出在羊身上,做做姿态给放羊的人看”
有笑意在王库脸上绽开。
两人下车,护卫随行下走向赈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