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藏毛丹十三岁了,这是她终生难忘的一年,也是她和两位哥哥相处的最后一年。在这一年的春天,她和官洛野雀首次亲密接触了一次。
那是蕨菜下来的季节。
前两年任藏毛丹和两位哥哥上山采蕨菜,那当然是玩耍,是一种乐趣,一种享受。今年
不同了,母亲发话了:“再不能上山野去了,这么大的女儿了,旁人笑话呢。”
女儿撒娇道:“阿妈,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她也明白这只能是最后一次。
“你是商户家的女儿,不能像穷汉家的女儿,她们采野菜是没吃的,你吃啥着没有,叫
人瞅着还说商户小气,打发女儿上山挑野菜。”
“阿妈,你放心,我见了旁人绕着走。”
“那你和那几个丫环去。”
“阿妈呀,那还有啥意思呢。”
阿妈当然明白女儿的心思:“我的女儿,别这么说,旁人听着羞得很,传出去当笑
话呢。”
“妈呀,你把我当成傻尕女儿了,我给旁人阿么敢说呢。”
阿妈无奈地说:“哈好也是这一回了,去吧,谁叫你是阿妈的宝贝呢。可不能叫你
阿大知道,他知道了骂我呢。”
任藏毛丹赶紧跑去告诉两位哥哥。官洛野雀和娘下普个主主听了自然很高兴,恨不得立
刻就出发。
妹妹告戒道:“悄悄的,别叫我阿大知道,知道了骂我阿妈呢。”
事实上家族大事情多,他的阿大才顾不上管她。就是顾得上管,阿大也不会对女儿说三
道四,只骂女儿的阿妈。自古女儿是母亲管教的。
临走前,任母把两个仆人叫到跟前,再三嘱咐了要注意的事情后,这才放行了。
松树林里轻雾萦绕,周围的景物似现似隐。松鼠不时从树上跳上跃下,三四只獐子
或鹿,有的站在不远处注视不速之客,有的惊慌逃窜。脚下毛茸茸的青苔,柔软如地毯;走
进桦树林,眼界亮堂了,桦树叶子翠绿,树干金黄,薄皮胡乱绽开,与阳光搅和一起,金光
闪烁;坡上碧绿一遍,朵朵鲜艳亮丽的野勺药花点缀草丛,蝴蝶翩翩起舞,鸟鸣此起彼伏,
使人恍惚进入梦幻般的境界……。
登上山顶,眼界豁然开阔,形状各异的山相拥着延伸得很远很远,广袤的天空蔚蓝
明净。周围多是草场,不远处是大片大片的杜鹃花。
三位少年并不急于折蕨菜,他们坐在花草丛,遥望东面的群山,浮想联翩……。
“这么多的山,不知最远的山背后是啥?”任藏毛丹遥望着远山说。
娘下普鸽主主抢先说:“还是山么,外地都是山。”
官洛野雀冷笑一声,眼睛里露着轻视。
妹妹问:“你笑啥呀。”
城里娃蔑视道:“我在笑远乡娃,连临洮城都没去过几回,还有脸说外地。”他为了
不牵扯妹妹,经常在“乡”前加上“远”。
妹妹见娘下普鸽主主脸色变了,怕他俩吵嘴,忙说;“你阿么这么说,我也是乡里的,
你不爱乡里就别来了。”
“你和他不一样,你在城边,他在远乡。”他心里涌动着优越感,这样想,你们都是
乡里人,我是城里人。
普鸽主主气呼呼地说:“我就是远乡人,阿么呢?远乡人也没有吃你家的,喝你家的。
你人家是城门洞里的鸟,把你见过的说出来听听。”
官洛野雀带着自豪的口气说:“我阿大的好几个朋友去过外地,说远远的东面是平平
的,没有一座山。”
任藏毛丹惊奇地问:“真的么?哄人着呢?”
“我哄你做啥,真的。好几个人都这么说。”
任藏毛丹想不通:“还有没有山的地方,怪哪。”
娘下普鸽主主惊奇得睁大了眼睛,挑剔道:“没有山的地方不好,肯定不长蕨菜和蘑
菇,也没有森林和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