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年觉得自己已经够憋屈了。
若是套上一个称呼,那他就是一个妥妥的败犬。
父母双亡的时候,他没能帮上忙,而且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他居然能把这种深仇大恨压在心里,硬生生隐忍了下去。
所以,他后悔了。
父母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至亲,当真正失去了他们的时候,姜年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他倒是对自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这样挺好的,从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眨眼间变化成一个年老体衰的老人,这种在外人看来极为残忍的经历,姜年却把它看作是对自己懦弱的惩罚了。
否则他真的很难去面对那段灰暗的记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父母被丢进鼎炉,活生生地烧死。
但是胡艺澄不一样了。
他无法也不能,再找到其他的理由和事情去回避这件事情了。
胡艺澄死在他的面前。
胡艺澄为了他而死。
胡艺澄的尸体在他面前被人折辱。
胡艺澄即使死了,却还是遭到他人的辱骂。
这些,姜年还能回避吗?还能装作看不见,或者找其他理由来掩盖这些吗?
不能,真的不能。
并非是说胡艺澄一定比他父母还要重要,所以姜年对胡艺澄的重视比对他父母的还要多。
是因为姜年真的承受不住了,隐忍不住了。
若把之前的所有事情当作是一种积累,那胡艺澄的死,就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姜年……怒了。
却不是那种肆无忌惮,疯狂地发怒。
他很平静,很冷静。
他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也没有悲苦欲绝地捶胸顿足,更没有像之前好几次那样,无助地流泪。
他已经非常清楚了,做这些事情毫无意义,不可能改变什么,也不会对敌人造成什么伤害,反而会让敌人更加放肆的嘲笑与羞辱。
所以,当看到丁明一跃而起,从高空中把胡艺澄那半块头颅抓下来之后,姜年在心中唤了一声:“在不在?”
“一直都在。”
这个声音,正是姜年的另一个人格。
至于他为什么自斩了还存在,以及他为什么要蛰伏到现在,则是只有姜年自己清楚了。
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姜年如今找他出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
“我愿意自斩,彻底的自斩,只希望你能帮我复仇。”姜年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一个局外人,阐述着不属于自己的事情。
可他越是这样,则代表他心中的狠与怒有多深。
要知道,现在掌控姜年身体的,可不是那个冷峻坚韧的另一个人格,而是一个遇事懦弱,胆怯柔软的人格,姜年之所以会隐忍到现在,就是因为这个人格太过不堪。
当初另一个人格在自斩前,曾明言说过,他会带走姜年所有的勇气和胆气,这可不是说说而已,自从另一个人格消失之后,姜年可曾有过一次强硬的表现?
他只会哭泣与自责,却没有胆量奋起反抗。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胆小懦弱的姜年,现在居然对另一个人格说出为了复仇,他可以彻底的自斩的话来。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难能,可贵。
“我杀不了他们。”另一个人格淡淡回应。
“不用一定要杀了他们,我也清楚,我们没有这种能力。”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一向非常惜命的吗?还是说你是因为自知已经活不了了,所以才决定破釜沉舟一把?”
“不管你是怎么看我的,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情,让他们知道我的怒火,即便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我还是要做,”姜年轻语,“我已经错了太多,至少这一次,我想要弥补一些回来。”
“你还能弥补什么?他们都已经死了。”另一个人格说的话很尖锐,毫不客气地刺进了姜年的心中。
可他们终究是一个人,姜年痛了,他也会痛。
但他还是要说,如果姜年是因为太过痛苦而导致一时兴起,才决定要寻找他的帮助的话,那么他绝对不会同意!
纵使最后他们被敌人杀死,他也一样不同意。
因为这样的复仇没有任何意义!
那只是单纯的泄愤,而非姜年真的痛下决心,要奋起反抗了。
两者看似没什么区别,但实际上天差地别。
一个是冲动,一个是思考过的决定。
所以另一个人格要知道,姜年现在属于那种状态,如果是前者,那么另一人格将会毫不犹豫地结束和姜年的交流,毅然选择袖手旁观,哪怕姜年因此被丁明折磨致死,他都不会再有半点恻隐。
所幸,姜年的回答没有让他失望。
“我虽然不能弥补过错,也无法回溯时光,将他们复活,但我却想以实际行动告诉在天上的他们知道,他们不惜生命都要保护的人,不是一个懦夫,不是一个孬种。”
“他可以死,但绝不可以跪着生。”姜年的语气很坚定,与他之前的作风截然不同。
“而且,我见不得艺澄都已经死了,却还要蒙受如此屈辱,她为了我,已经付出了太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羞辱还坐视不理,所以,我请求你,帮我。”
“请求?”
“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请求你,无可厚非。”姜年平静说道。
另一个人格听到这句话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姜年没有动怒,问道:“你笑什么。”
另一人格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在大笑了几声之后,突然语气一转,对姜年破口大骂起来:“你可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就为了你那心心念念的江爷爷,你就可以放弃掉爸妈的生命,对他们的死置之不理!而且你明明都已经醒转回来了,却依旧选择了隐忍,还要哀求仇人饶你一条命,为此你更是把身体搞成现在这幅模样,这一切,就因为你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