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医士六十多岁,和张文仲一样同为御医,资历医术自然不用多说。
前几日被派去长安为渔阳王李鸾诊病,今日过午才回来。
听说颖县主患了肠痈,长公主正四处延请名医呢。水都没喝一口,便马不停蹄的赶来。
可赶来之后才知道,原来不是肠痈,而是起了恶疮。
经王禄恩嫡传弟子施救,已然转危为安了。
虽然闺女明显见好,但还没大好,长公主作为母亲心里肯定不托底。武卓也说了,要三日才能见分晓。
担心之下,便请卢医士帮忙把把脉。
其实按道理说,请了一名医生诊病,而且颇有疗效。除非行医者主动邀请,中途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再找别人搭脉。
但皇家的长公主,怎么可能在乎那些。
卢医士自然懂得规矩,不过要论起来他和王禄恩是同辈。
插手一下武卓这个小辈的病人,自然没那么多忌讳。
再加上他对王禄恩传下的手段极为好奇,便欣然答应。
进到病房把了脉,结合孙长仙和济坤口述的早前病情,确定大患已除。只是还需静养,小心调理防止反复。
同时,也意识到了昨晚以前,颖县主的病情到底有多凶险。
这让卢医士对王禄恩嫡传弟子是如何施为的,更加好奇。
他虽然仗着辈分不告而插手了小辈的患者,却不好从孙长仙和济坤那打听细节。
毕竟私窥别家的手段,那可是犯大忌讳的。便打算见见武卓,当面询问一下。
当然,肯定不会是请教,而是仗着辈分打着考校的名义。
他自信以自己的医道积累,只要从“考校”中窥得一鳞半爪,便可抓住重点。
可问了一句才知道,武卓一夜未眠,半上午才去休息,当下还没醒呢。
听济坤的意思,武卓是打算白天养足精神,晚上接着熬守,防止夜间病情反复。
虽然是个小辈,这种情况下也实在不好叫醒。
卢医士虽然年纪不小,但对医学的求知欲极强。干脆赖着不走,打算硬等到人醒。
长公主听武卓说过,高热夜间最容易反复。心里正悬着呢,自然乐不得卢医士留在府里。
一旦病情恶化武卓力有不逮,也好有个能压得住阵脚的指望。
武卓要知道卢医士是个快七十岁的名医,就算气对方擅自篡改医嘱,也不会那么强硬的纠正回来。
最起码知道对方在府里,会先心平气和的解释一番再改回来。
就算强硬,也是等到解释不通的时候再说。
尊师重道嘛,不能因为对方受时代所限,对疾病的理解有所偏差,就目中无人了。
事情坏就坏在“医士”这个称呼上。
在现代,临床专业的中专生,只要拿到毕业证就是医士,属于最基础的职称。
说白了,连上岗资格都没有。
但在古代,只有德高望重,能力受到广泛认可的医者,才能被冠以医士之名。
要是放到现代,妥妥的专家教授级别。
这一千四百多年里称呼上的巨变,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正因为这样,武卓一听什么“卢医士”,下意识的以为是长公主府上养的营养师,或者健康咨询师之类,根本算不上正经医生的角色。
这么个人不声不响的改了他的医嘱,不火大就见鬼了。
心里正憋着火呢,就听外面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叫武清风的小子,给老朽滚出来!”
武卓猜到喊话的多半是那个“卢医士”,虽然纳闷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老,还是阴沉着脸起身出屋。
卢医士已经知道武卓还不到十六,眼见着一个清瘦的半大小子从屋里出来,便对上了人。
不等武卓开口,便拿足了架势质问:“你就是武清风?
我且问你,颖县主大病未愈,内邪不清,脾虚肠弱,你为何……”
就武卓那点中医基础,听对方说什么得连蒙带猜。
不等老头拽完词,便不耐的打断:“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卢医士一口气呛在哪,好悬没噎过去。
盯着武卓难以置信的看了两秒,心中异常失望。
在他看来,武卓连医理都听不懂,摆明根本就没学到什么真本领。
看来颖县主要么是凭身体的底子扛了过去,病情自行转好。
要么就是眼前的小子,凭着打王禄恩那听来的只言片语胡乱施为,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
失望后怕之余气急败坏的质问:“你到底跟那个混账王禄恩都学了些什么狗屁。”
武卓虽然对那个便宜师父没什么感情,可也不容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胡乱辱骂。
见对方出言不逊,心头火气更胜。
眼睛一瞪硬邦邦的甩出一句:“你算哪根葱,我和师父学到了什么,跟你说的着吗?”
“你个孽障!”卢医士哪成想眼前这个无知小辈,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敢大逆不道的辱骂自己是根葱。
额头青筋瞬间蹦起,抬手指着武卓,哆嗦了半天气的硬是说不出话。
一旁的长公主看着两人眉头微皱,武卓的脾气和能耐她都亲身领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