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连心，一指都不能断。断则生溃，流血发脓，一指断而十指亦不能保。陛下，微臣没读过书，说的话都是臣的肺腑之言。若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还请陛下恕罪。”杜修明缓缓道：“道统、宗庙、礼法、社稷这些东西，乃是上天赐给陛下用于治理万方百姓的，缺一不可。”
“哦？道统、宗庙、礼法，固然是用于治理天下的。可这些陈列着的珍宝，怎么治理天下？”朱厚熜之前问那个问题，其实是无意之中说出来的，与之前让杜修明射箭不同，这并不是考他，而是朱厚熜内心的疑问。
只见杜修明走到了一个架子旁边，这里摆着一颗珊瑚。古时候珊瑚少见，比珠玉翡翠还要价格高，而这珊瑚之上，还镶嵌了金、玉、南珠、翡翠等饰物，集结了东西南北各地的珍玩，整个看起来宝光四射。这就不是价值连城，而是人间罕见了。
杜修明指着那珊瑚树道：“陛下，且看这一株珊瑚，上面镶嵌各种宝物，其价值不知多少银子。就这么一个东西，不能吃不能穿不能用于打仗，按说于国于民无半点益处。但自古以来历朝历代，为何都有呢？”
朱厚熜回到：“当然是人君不能恪守勤俭，玩物丧志。夏桀、商纣历代昏君，皆亡于此。”
杜修明又笑道：“恐怕不是吧？秦以暴亡，汉以阉竖、后戚而亡，魏、晋皆遭篡位而亡，南北诸国就不说了，李唐亡于藩镇，宋亡于外邦，皆非亡于收集珍宝。陛下，盛世之君亦有珍宝，亡国之君亦有。
“然明君不以珍宝为乐，推衣衣之、推食食之，臣下咸服，四夷朝贡不止。珍宝进出不停，国用不乏。但亡国之君对珍宝搜刮不止，却赏罚不明，专赐佞臣奸臣。于是贤臣远走，百姓不能安居乐意，四夷不服，于是顿起刀兵之祸，所以国亡。”
“陛下，以功授官，因爵与禄，国之常典。然而国仓银、粮皆有用处，若是用银、粮赏人，则亏损国用。而这些珍宝正好于国于民无半点用处，拿这些东西赏人，既能让有功者有荣，又不会损耗国用。”
“嘶，你这些话，朕倒是不常听到。”朱厚熜盯着架子，一件件宝物看过去，心里却在想着杜修明的话。
杜修明的意思，他是明白的。当下封赏功臣，不可能再分封土地了，即便是封侯那也是只是爵位而已。唯有宗室亲王，会封土地食邑。
其余功臣，要么就是升官，要么就是赐银。若是升官，总有一天升无可升。那些处于高位的大臣，深知自己走到位了，便不做实事，一心捞钱或者结为朋党。
可若是赏钱，国库里空空如也，哪里拿得出来钱。可这些个珍玩，反正也是放在仓库里吃灰，赏出去几件，也不心疼。当然，杜修明说的这些，给了朱厚熜另外一件事的其实，那边说宗室。
大明朝立国以来，封了很多宗室，这些宗室在圈去了大量土地，都不用缴纳赋税。可天下的田亩就那么多，朝廷靠着这些土地征税，一年年的税收便越来越少了。杨廷和曾和朱厚熜提过这件事，要削减宗室的待遇，增加朝廷收入。
可当时朱厚熜才从安陆王变为天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还以为杨廷和这是削弱宗室的力量进而加强他手中的权力，于是便否决了。现在经过杜修明这话的提醒，朱厚熜开始觉得那杨廷和的注意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