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盐司内,自副使以下,皆是向杜修明认输了。这样的胜利,来得过于简单。杜修明面上和气,似乎是接受了这些人的投诚,但心底却计划着如何能彻底改变盐政的弊端。
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这句箴言,杜修明记在心里,自然知道收一些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而外屋,杨弘带着人找出了许多旧账,在江家、唐家的带头之下,一笔笔不明去向的款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盐司,历朝历代都是肥缺中的肥缺,而且责任不大。像河道衙门,虽然也是肥缺,可一旦河堤失修,那河道衙门的脑袋,会第一时间拿出来平息民怨。盐司则不必,每年按时交钱就够了。
哪怕一年比一年少,也不必承担什么责任。自然有许多理由,如倭寇作乱、风灾水患之类,朝廷并无妥切的办法,只能派来一批批人巡盐。
故而盐司的官员,哪个都是富得流油的。不管他们吐出来多少钱,只要保住了位子,将来还能捞回来。
这就是陈志等辈,稍一讨论便乐意将钱拿出来买命的原因。他们还有一个想法,万一杜修明拧不过杜预成,或者二杜相争,他们得力,那就不仅不用赔,还有的赚了。
杜修明在这里聊着天喝着茶,从这些人嘴里,还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盐司是肥缺,那盐司上下左右的人呢?
不说远在京师的靠山,单说江浙境内,布政使赵鉴、按察使王凤云乃至巡抚许庭光,都从中获利甚大。
许庭光从盐政上得来的钱,基本都用在了公事上,倒是显得十分的清流。其余那些则是不然,拿了钱不是挥霍,便是与民争利,别看他们都是朝廷命官,这背后的生意可不小。
官与商,似乎共生在一起了。江浙固然如此,可放眼天下,又何尝不是?江家之所以能一家独大,只因他家的背景靠山最硬。唐家渐渐衰弱,正是找不到可靠的靠山了。
杜修明搜集着这些信息,只听得门外传来喊声,原来是正主回来了。运盐司同知,杜预成到了。
杜预成从外面走来,自然就有一股威压,杨弘手底下的人,也不由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杜预成黑着脸,往旁边看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了内堂之中。
门帘一掀,杜预成钻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杜修明:“阁下就是杜修明……果然名不虚传,手段不错嘛。只是你以为你能扳倒本官,那便太目中无人了。”
杜预成的威压,令陈志等人,全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杜修明则是缓缓站起来了:“本官奉朝廷之命来江浙巡盐,从未想过要扳倒谁,可也不愿被别人陷害,这盐政的账目,总要亲自查一查。”
杜预成不屑地摆摆手:“不就是你到任之时,没去拜访你吗?你这等睚眦必报之徒,本官早有耳闻。你想查,查便是,本官公务繁忙,就不在这里奉陪了。查出来是亏了是赚了,到时候知会本官就是。”
嗯?还挺嚣张?杜修明听了这话,不禁心底奇怪,这家伙难道真的不怕查吗?
杜修明心里话道,你不怕,那本官更加不怕了。安心坐下,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如此反复七八下,杜修明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