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裴长卿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漆漆的房顶。
一脸震惊,困惑地眨巴眨巴眼睛,裴长卿一瞬间有种错觉叫做自己还没睡醒。闭眼默数了十秒钟再睁开眼睛,裴长卿看着眼前丝毫未变的场景,忍不住“啧”了一声,自己昨天这是睡得有多死?连半夜被人搬到监察院了都不知道?
微微侧头仔细地闻了闻衣服上残留的味道,裴长卿想了想之后从脑海中扒拉出一种毒药:丙七号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裴长卿微微转动视线之后看到了那两条系在柱子上的深色绑带。
一句骂人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裴长卿瞳孔地震到几乎失声。再感受到身下传来的坚硬的质感,和屋子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裴长卿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现在是躺在陈萍萍的那张床榻上。
知道自己中的丙七号毒还没有完全消散,裴长卿就着躺在床上的这个姿势活动活动脖子,刚想换个姿势继续躺着,就听到了由远而近传来的轮椅碾过石板的声音。
重新闭上眼睛保持刚刚醒来的姿势放缓呼吸一气呵成,裴长卿甚至还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刚刚因为想要做起来所以改了抱着抱枕的双手。
确定自己的姿势和刚刚醒来的时候几乎毫无差别,裴长卿听着轮椅的咕噜声和推开房门的声音响起,又听着咕噜声逐渐靠近自己停在了一个离自己应该很近的地方。
闭着眼睛暗暗猜测陈萍萍接下来会做什么,裴长卿装作是自己还在睡梦中的样子慢吞吞的翻了个身子把半张脸都埋进了身上的被褥中。
也就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陈萍萍身上的那股檀香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轻轻的叹息:“我的小姑娘怎么还不醒呢?”
……不好意思?!我刚刚听到陈萍萍在叫我什么?!
什么叫我的小姑娘?!
这是陈萍萍?!
那个在我下江南之前轰我走然后现在还说想要追我的陈萍萍?
怕不是被人掉包了?!
表面上虽然依旧保持着入睡的表情和姿势,但是内心已经震惊到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裴长卿还没等震惊完又感觉到了唇角似乎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微微触碰了一下,还带着湿漉漉的感觉。
我,裴长卿,今天震撼我全家!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因为我的前暗恋对象亲我了。
听着陈萍萍摇着轮椅离开了屋子,裴长卿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微微眯着打量了一遍整间屋子。在确认陈萍萍是真的离开了之后,裴长卿猛地坐起身抬手摸摸仍旧还觉得有几分湿意的嘴角。
想了半天还是没明白怎么就到了现如今的地步,裴长卿随手抓了两把散乱的头发,忍不住咧咧嘴:“这都,什么情况?”指指陈萍萍离开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裴长卿面带三分笑的一拍手:“成吧,这种事情其实fine就fine在哔哔哔哔哔。”
自动自觉的给自己消音保持了基本的礼貌,裴长卿随意扒拉两下自己的头发之后就像下床开溜,却在抬脚的一瞬间脚腕一沉。
直接一把掀开被子,裴长卿直愣愣地瞪着自己脚腕上出现的那一对虽然用厚布包裹着但是仍旧能感觉到一丝丝凉意的两个镣铐,活生生地被气笑了:“这是什么?嗯?这什么情况?陈萍萍你要干嘛,活久见啊活久见。”
知道自己现在不管怎么骂对方都不可能听得见,裴长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安抚着自己暴躁的心情。
上手颠了颠镣铐又抓着自己的脚踝凑到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裴长卿忍不住摸摸鼻子瘫在塌上感慨:“这还当真是个大手笔,这么不想让我跑?早干嘛去了。”
一边摸着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剩下的□□,裴长卿一边重新爬起来把自己整个人挪到床尾,而后从肚兜里摸出了一根极细的银针。
看了看手中的银针又看了看脚腕上的镣铐,裴长卿无奈地摇摇头一声叹息,这根银针是在陈萍萍不知道的情况下藏在肚兜里的,仅仅只是因为小时候那一次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被人轻薄的举动。虽然最后那个人被影子砍了双手,但是还是给裴长卿留下了心理阴影,只是没想到这个小玩意竟然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撑着床板把自己挪成正对着窗户的姿势,裴长卿就着光把手中的针插进了刚刚摸索到的镣铐的孔眼中。
认认真真地捅了半天也没有听到自己预想中的那声“咔哒”裴长卿有几分烦躁地拧眉。放开扶着镣铐的那只手揉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腰,裴长卿咔吧咔吧地活动着脖子:“怎么回事?我这开锁技术应该没退步才对。”
“长卿想打开这个吗?”
陈萍萍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却让裴长卿险些扔了手中的针:“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向日葵猛回头,裴长卿估么着陈萍萍有可能是看了自己开锁的全程,干脆也不遮掩了就直接这么光明正大的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指了指脚腕,面无表情地问道:“陈院长能解释一下吗?”
摇着轮椅上前握住裴长卿拿着银针的那只手,陈萍萍不容拒绝地抽出裴长卿浑身上下仅剩的利器收进一个小盒子里之后,这才轻声问道:“长卿就这么想离我吗?”
“……陈,陈萍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陈萍萍的眼神和语气都不太对劲,裴长卿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眼中流露出的几分偏执,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你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裴长卿背靠着床角一脸警惕地瞪着自己,陈萍萍把自己的腿贴着床边微微探身笑着问道:“长卿就这么想离开我吗?”停顿了一下,陈萍萍接着问道:“长卿之前还说心悦于我,难道现如今已经不作数了吗?”
努力把自己往床角里塞,裴长卿抱着双膝上下打量着看着面带微笑实际上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陈萍萍,倒吸了一口气之后试探性地把手从褥子上一点点伸过去:“你真的是陈萍萍吗?”
直接把裴长卿伸出来的那只手裹在自己的手心里,陈萍萍突然笑的有些无奈:“你觉得整个庆国有什么人敢冒充我?”
咬着下唇盯着陈萍萍的眼睛看了半天,裴长卿确认那双仿佛沾染了天空中的星辰的双眼里流露出来的柔情是针对自己的,突然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委屈:“陈萍萍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说我就要一直喜欢你,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换一个人再喜欢不行吗?我当初心心念念都是你然后告诉你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自己告诉我你跟我说的是什么?你说的是你让我走!你让我去找范闲帮你传话!然后我现在都告诉你了,我放弃了我不想喜欢你了!然后你现在给我搞这么一出,你到底要干什么陈萍萍?你觉得逗我特别有意思是吗?”
“我没有。”看着裴长卿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却倔强地扭开头不去看自己,陈萍萍心底蓦地一疼,伸手揽着她的腰不顾裴长卿的挣扎把她带到自己面前,又抬手扶正对方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允许有别人娶你。”
抬手一把就拍开陈萍萍的手,裴长卿显得极为烦躁:“陈萍萍你要干嘛?是,我是很感激你把我接到监察院来抚养。但是我扪心自问说这二十二年,我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然后你现在还要把我锁在这里你到底要干嘛陈萍萍?能不能给我一个痛快?”
放在裴长卿腰间的那只手挪到了后背,陈萍萍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用另一只手给她整理着被抓乱的头发,声音轻柔:“长卿留下来可好?我已经派人去了二皇子府说你这段日子要住在监察院。我可以把这间屋子做成你喜欢的样子,我记得你很喜欢地暖,我改天派人装上地暖可好?”
听着陈萍萍在询问这间屋子需要再添些什么物件,要不要再改一些布置,裴长卿心头一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没说话。
试图整理自己繁杂的思绪,裴长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膝盖中,声音有些发闷:“你这又是何必?”
伸手把裴长卿落在床上的长发绕在手中缠了几圈,陈萍萍低头似乎是想闻一闻裴长卿头发上的香气,最终却伸手轻轻托起小姑娘的脸,凑过去轻轻地吻在了对方的唇角上。
感受着陈萍萍这一吻就像是传教士对信徒留下的那一吻一般的虔诚,裴长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此时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是等着陈萍萍退回去之后有些干涩地问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想通了?”
“你要是嫁给别人,我会疯的。”声音低沉,陈萍萍说出来的话却让裴长卿毛骨悚然“你若是看上谁了,我就把他丢到七处去好不好?这样你就只能看着我了。”说着,陈萍萍枯瘦的手指从裴长卿的后背一点点的往上移,最终停留在了对方的脖颈处没再动。
眼神有些晦暗不清,陈萍萍感受着手指下传来的温热的触感,忍不住在想,如果从这个位置用力拧下去,是不是他的小姑娘从今往后就会只属于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