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拿过自己面前的茶杯,裴长卿低头看着里面清澈的茶水平静地开口:“既然如此,陈伯想问我什么?”
“老奴只是想知道小裴姑娘如何想这件事。”有些浑浊的双眼紧紧的盯着裴长卿,陈伯的声音低沉而冷硬。
抿了口茶水把茶杯重新放下,裴长卿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却又能让人一眼看的出来的疏离,她沉默了几秒后像是在告诉自己,又像是在告诉陈伯一般轻声说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小裴姑娘当真是真么想的?”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看不透裴长卿,陈伯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失望。
没有回答陈伯的话,裴长卿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神情一时间有些漠然。“天凉了,小裴姑娘记得加衣服。”长叹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陈伯甩开苏邢想要扶住自己的手,佝偻着后背往外走去“老奴先行告退了。”
站起身注视着陈伯离去的背影,裴长卿一直等到对方走到楼梯口的位置,才冷不丁地开口说道:“过几天,要下雨了。”
听到这句话愣了愣,陈伯回过头看向面容平静的裴长卿,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重地摆摆手:“小裴姑娘留步吧,不用送了。”
一直听着楼下传来徐爻的声音,裴长卿才挪动着自己已经僵硬的双腿,低下头眨了眨自己干涩的双眼。
“少楼主。”一直站在裴长卿的侧后方,苏邢让自己忽略了对方紧握的双拳,沉声说道“宫里传来消息,请小裴姑娘速速回宫,陛下有要事交代。”
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步走到栏杆边,裴长卿居高临下地看着富丽堂皇的大厅,半晌才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了这句话径直走回到刚刚的房间里,裴长卿沉默的摘下挂在衣架上的斗篷穿好,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这几日的话监察院若是有什么动静,也一并报给我吧。”
躬身行礼称了声“是”,苏邢率先打开房间里密道的开关,护着裴长卿走进了抱月楼通向皇宫的长长的密道内。
沉默地走在前面,裴长卿只留给苏邢一个无声的背影,和偶尔响起的抽鼻子的声音。
一直跟在裴长卿身后,苏邢微微低着头,听着从自己身前传过来的抽泣声,眼中闪过一抹不忍的神色。
站在密道尽头的门前,裴长卿没有率先打开机关,而是深吸一口气后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仿佛推开门之后她还是那个温婉有礼的小裴姑娘。
“有劳苏管家相送。”在确定自己已经不会让任何人看出自己哭过之后转过身,裴长卿淡笑着冲苏邢开口说道“这几日,劳烦您了。”
看着面色如常的裴长卿,苏邢的喉结微微动了动。若不是刚刚那几声抽泣声,他根本看不出来裴长卿刚刚哭过。犹豫了半晌,苏邢微微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那块地面,叫了一声:“少楼主。”
有些疑惑地看着欲言又止的苏邢,裴长卿微微歪了歪头问道:“苏管家有事?”“少楼主应当注意休息才是。”清了清嗓子,苏邢犹豫半晌后才轻声开口。
装作自己只听懂了这句话表面的意思一样,裴长卿温和的颔首笑了笑:“抱歉还要劳烦您提醒我这些。”“这是老奴应该做的。”低下头等着裴长卿离开,苏邢的话语中充斥着一如既往的平板。
在密道的大门被重新关闭的前几秒才微微抬头,苏邢迎着光线看着裴长卿逆着光瘦弱的背影,重新低下了头。
“回来了?”刚一推开寝宫的大门,陈萍萍温和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累不累?”
“看见心肝儿就不累了!”在听到陈萍萍的声音的那一刹那脸上瞬间扬起了一个欢乐的笑容,赔偿经关好大门大步走上前蹲在陈萍萍面前笑着说道“当然了,如果心肝儿能再给我一个亲亲就更好了。”
说完这句话本以为自己会听到一声略显无奈的“胡闹台。”裴长卿接下来本来已经酝酿好的插科打诨的话都被唇上突如其来温热的触感打断。
松开裴长卿的时候脸上也带着几分调皮的笑意,陈萍萍又凑上去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唇,凑到对方的耳边温柔而无奈地问道:“好好的小姑娘,怎么被亲了就傻了?”
“我才没傻!”听到这句话瞬间回过神来,裴长卿扑到陈萍萍怀里色厉内荏地反驳“心肝儿你怎么能说你的小可爱傻了呢!”
闻言顺从的抱住正噘着嘴哼哼唧唧的裴长卿,陈萍萍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手却捏住裴长卿撅起的嘴唇往外一拉。
凑上前又亲了亲裴长卿被自己捏住的嘴唇,陈萍萍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笑着开口说道:“你就是个小傻瓜。但是仍旧是我最爱的卿卿。”
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住了,裴长卿都顾不上拯救自己被陈萍萍捏住的嘴,而是捏着他的脸颊往两边微微用力扯了扯,紧接着又把手伸到对方的耳后搓了搓,神情有些困惑。
“这也没被掉包啊,怎么现在这么会说话了?”
一瞬间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陈萍萍下意识的扭头想要掩盖自己脸上腾升而起的绯红,无力地推了推跨坐在自己身上的裴长卿,终于说出了那句:“胡闹台。”
“哎哟哟,心肝儿这就害羞啦~”笑眯眯地伸手圈住陈萍萍的脖子,裴长卿一脸坏笑地调侃道“现在不能害羞啊是不是?你当初嘴对嘴喂我吃糕点的勇气去哪儿了?”
听到这句话甚至连耳尖都红了,陈萍萍瞬间想起了自己当时堪称孟浪的行为,然而脸色下一秒却变得极为惨白。
“怎么了?”敏锐地察觉到陈萍萍情绪上的变化,裴长卿眨了眨眼睛顺势把自己圈住对方脖子的手移到后脑勺上,声音轻柔地问道“心肝儿想到什么了?”
放在自己身侧的手犹豫了几秒之后才轻轻地搭在裴长卿的后腰上,陈萍萍回想着自己当初的那些行为,有些艰难地问道:“卿卿觉得,我当时……孟浪吗?”
耐心地听着陈萍萍把话说完,裴长卿随后低声笑了起来:“心肝儿你怎么能这么可爱。”说着,她把自己的手放到陈萍萍的胸口上,随后在两个人的注视下灵活地攥紧了里衣里。
手指顺着自己刚刚触碰到的那一块皮肤画了个圈,裴长卿另外一只手用大拇指轻轻地蹭着陈萍萍的侧脸,压低了声音压着嗓子问道:“那我这样,心肝儿会觉得我孟浪了吗?”
“怎么会?”有些急切地开口解释,陈萍萍摇着头开口“卿卿能这样对我,我是很欢喜的。”“所以我也不会觉得心肝儿的动作孟浪。”抽出自己正在占便宜的那只手,裴长卿毫不客气地往前一探身照着陈萍萍的耳垂就咬了一口,哼了一声“心肝儿每天就瞎想。”
摸了摸自己被咬出一个牙印的耳垂,陈萍萍抿着唇笑了起来:“卿卿。”“哎,我在呢~”笑弯了眼睛,裴长卿拉长了声音应道“心肝儿么么啾呀。”
原本搭在裴长卿后背的手终于动了动,陈萍萍环住裴长卿的后背,听着两个人的心跳逐渐变成同一个频率,眼中充斥着浓浓的温柔。
五天后。
睁眼时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身边,裴长卿紧接着听到了从窗外传来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摸了个空后裴长卿才反应过来为了确保计划的实施,陈萍萍昨天就已经主动回到了天牢内。
坐起身扭头看了看旁边仍旧在沉睡当中的裴安,裴长卿撩开床边的帘子示意千重把小姑娘抱走。
等着小姑娘离开后才开始穿衣服,裴长卿沉默地围好自己的围巾,目光在窗外扫了一眼,随后把链刃背在腰后收好。
推开天台的门进了御书房,裴长卿拉下罩住了自己半张脸的围巾,沉默地看着日复一日地低着头批阅奏折的庆帝,深吸了一口气:“父皇。”
“老三待会儿过来。”头也不抬地丢过去一个令牌,庆帝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丝柔和“你若是不想见他,那就不见。”
“见完三殿下我就走,我去城门口等范闲。”接过侯公公递过来的汤婆子,裴长卿往自己的手上哈了口气,声音平静地开口“没事的。”
这个时候终于抬起头,庆帝看着站在那里低着头捧着汤婆子的裴长卿,叹了口气:“小裴。”
抬头迎上庆帝的目光笑了笑,裴长卿在他的示意下坐到他身边,抿着嘴角轻声说道:“我没事的。”
顿了顿,裴长卿低下头拉住庆帝的衣袖,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在层层叠叠的衣物的掩盖下,裴长卿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是,我只是有一点想不开。”
看着用这种方式来逃避的裴长卿,庆帝干脆放在手中的毛笔一下一下地拍着裴长卿的后背,任由对方的眼泪无声地浸湿了自己的袍袖。
一直等到裴长卿从衣服里露出那双通红的双眼,庆帝才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我去找了天师,然后看到了一些事情。”用力抽了抽鼻子之后抬头,裴长卿用自己的指节用力蹭着自己湿润的眼角,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声音中仍旧带着浓重的鼻音,裴长卿用力吸了一口气:“我就是,我就是……”“朕在。”抬手拿下裴长卿仍旧在蹭眼角的手,庆帝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的侯公公,一直盯着对方直到他重新出去,这才说道“小裴,你受了委屈就跟朕说,朕帮你做主。”
破涕为笑地摸摸鼻子,裴长卿摇摇头对着庆帝说道:“没人欺负我,要说欺负也是天师前辈欺负我。”不等庆帝说些什么,裴长卿就站起身指了指门口,接着说道:“既然三殿下已经来了,就让他进来吧,我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