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之后书生便告诫迟梦以后只能在屋子周围玩，不可走远。若是见到人，记得要躲起来。
迟梦不再像从前一样，非要什么都问个明白，只是把书生的话记在了心里，多数时候都待在屋子里陪着书生。
不能出去的迟梦明显从一只小猫变成了一只兔子，虽然她还是每天都笑嘻嘻的，但有时在书生认真批注时，她也会用手撑着头，呆呆地望向窗外。
镇民们也遵守承诺，至少表面上看来，他们好像已经忘记了迟梦这个妖精。只是偶尔有顽皮的孩子路过时，冲屋子里叫嚷着妖怪，妖怪。
乐于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心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他再一睁眼，眼前的景象又换了一番。
只见那书生背上箱笼，看起来很是高兴，对迟梦不停地交代着琐事。交代完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经年窗前苦读，一试皇城瞩目。书生学得认真，从未懈怠。乐于觉得他应该可以取得好名次。
书生离乡赶考的一个月，迟梦大多都躲在银杏树里，一如以前一样，没人说话，没人陪伴，只是以前是沉睡，而现在却是清醒的。
一日伴晚，鸟儿都飞回了树窝里。迟梦刚把屋子打扫完，慢悠悠地走出来打算进树去休息，想着一天又这么结束了。
忽而听到“迟梦，我回来了”。
这个温柔的声音，是，是······迟梦转身，看见面前风尘仆仆之人，想也没想就跑过去抱住了他。
书生抬手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灰尘，笑道：“乖，我回来了。”手也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迟梦的背。
迟梦满面春风，笑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哥哥不要迟梦了呢。哥哥你去了这么久，一定是升官发财了吧！”
书生的笑容凝固了一下，接着笑道：“迟梦是妹妹，哪有哥哥会不要妹妹？只是辜负了你的重望，我落榜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迟梦完全没有感觉到他有什么情绪。
她柳眉微蹙，作思考状，继而正色道：“那他们一定是眼低，看不出来你是什么山！哥哥，你不是说三年一试嘛，下次一定可以上榜的！”
书生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禁被逗笑了，刮刮她的鼻子：“你说的应该是‘有眼不识泰山’和‘狗眼看人低’吧。这段日子可有好好念书？”
迟梦眼神飘忽，脸夹上浮现出淡淡的绯色，狡辩道：“哥哥！快进屋吧！走了这么久肯定很累了。谈什么念书，走走走。”
她把书生往屋里拉去，书生跟着她，在后面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技不如人，下次我会努力的。”
书生没有考上，乐于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想来谁人又从来都是一帆风顺？
此后书生更认真了，常常挑灯夜读，废寝忘食。
转眼又是三年过，期间也一直安常履顺。
除了一日一小儿与自家哥哥打闹，正好撞上了休息完刚刚从银杏树里出来的迟梦。
见那小儿要倒，迟梦赶紧抓住他，可那小儿非但不领情，还嚎啕大哭起来。这一闹可好，那小儿的爹娘一来，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露出孩子手臂上的抓痕非要找书生讨个说法。
迟梦辩解着，说是不可能，自己只是轻轻拉住了他。那夫妇哪里会听她的，非说妖怪就是妖怪，不害人是不可能的！
书生千求万求，还把自己攒了很久的碎银给了他们，他们才答应不把事情传扬出去。
眼前的景象又是一换，有些似曾相识，书生又背上了那愈加破旧的箱笼，一如当初充满了笑意。
约莫过了一个月，那书生回来了。
见他归来，迟梦满脸笑容，急忙拉着他问东问西。书生却轻轻拂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走进屋子。
迟梦还保持着拉他的那个动作，愣了片刻，她追进屋子，只见那书生用被褥将自己从头到脚都裹了起来。
迟梦伸手想要拉开被褥，快要触及时却收回了手。
见此，乐于心中有些郁闷，看这样子应该是没考上，可是书生那么认真······不过他能懂书生的消沉，有心栽花花不开的感觉，确实让人心冷。
迟梦在床边站了许久，才柔声说道：“哥哥辛苦了，我去做饭。没事啊，大不了我们再来一次就好了。”
说完她转身欲走，书生却是将被子一掀，对她吼道：“你知道个屁！三年又三年，我等的起，我爹我娘等的起吗？只怕没等我考上，他们就老死狱中了！”
迟梦看向他，露出了惊异之色，书生之前从来不跟她这么说话，这么凶，这么恨。
“对不起，我，我······”书生眼神飘忽，话还没说完，愣了片刻又把自己封进了被褥里。
迟梦一直盯着他，有些难以置信。
从这以后书生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很少跟迟梦说话，也再也没有在窗前念过书，每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最常做的事就是在床上从早躺到晚。
随着书生的颓废，迟梦与他像是互换了身份。从前调皮捣蛋的迟梦每日做好饭菜送到书生的房间，然后就是收拾屋子，识字念书。
没过多久，镇上传来了一个沸沸扬扬的消息，连迟梦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妖精都知道了。
迟梦其实是听过路的人说的，那两妇人嗓门大，当时正在屋里强行认真读诗的迟梦也不禁听起了墙角。
那两妇人喋喋不休，说的大概就是最近镇里各家各户晚上总有牲畜死亡，而且都是血迹斑斑的，还有没吃完的断肢残骸，看上去很是糟心。先开始大家都以为是黄鼠狼，只好自认倒霉，将家里的牲口棚加固了一番。可是非但没有丝毫效果，反而死得越来越多。
这时众说纷纭，有的认为是山中野兽，有的认为是盗贼，有的说是迟梦妖性大发，暴露出了原本的面目……最后没有办法，大家商量了一下，将所有的牲畜都赶到一起，派人轮流看管。
迟梦觉得很奇怪，但也别无他法，她自己都是人人喊打，怎么敢去多管闲事。
直到五日后的一个清晨，趴桌的迟梦被外面的谈论声吵醒了。
昨日她看书看着看着就亲身感受到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上的字越来越模糊，倒是看到了哥哥所描述的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的皇宫，还有很多窈窕的美女姐姐舞在其中。
迟梦进屋看着仍蒙头大睡的书生，他完全没有要起的意思。犹豫了一会儿，迟梦还是没有叫醒他，而是打开了门。
门外挤满了人，一如上次他们要砍树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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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