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于做了一场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宋植的时候,当时正值寒冬腊月,屋外风雪交加,屋内寒意甚浓。因为太过寒冷,屋中的柴火烧不起来,乐于与白央央母子俩只能在不知道缝补了多少次的被褥里抱作一团,互相取暖。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并不急促,一下一下的很有规律。
白央央脸色不太好,刚打算起身开门,小乐于先她一步一挺身起来跑到了门口。
门一打开,风雪瞬间就冲进了屋子,乐于不禁抱住了自己,他迎着寒风睁眼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干净的靴子。
乐于将目光上移,仰起头后才看到了一张略带笑意的脸,那笑容祥和,让乐于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面前的男人应当与白央央一般年纪,精气神却不知道比白央央好多少。他看到乐于,屈膝笑着问道:“你是……你是乐于吗?”
乐于注意到外面虽是狂风暴雪,却没有一片雪花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他的黑发也是完美的搭在肩上,明明穿得不厚,却好像不冷一样,真奇怪啊……乐于心中想着,呆呆地点了头。
来人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笑了一声,道:“都这么大了啊。”
他的动作很温柔,让乐于心里莫名生出些温暖。
这时,白央央也来到了门口,她给乐于裹上一件衣裳,将他拉到屋中,随后抬头对男人说:“宋门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白央央将宋植请进了屋子,宋植打量着屋中,眼中流露微微惊愕神情。他道:“这,你们就一直就住在这里吗?”
白央央搬来屋中最像凳子的“凳子”放在宋植脚边,道:“请坐。”
面前这个贵人身着华服,在这个小破屋里格格不入,但他却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反而露着心疼与不忍的表情坐下了。这让乐于不自觉地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微微笑了起来。
白央央回道:“也不是,最近才到这儿来的,冬天了,总得找个避风雪的地方。不知宋门主前来所谓何事?”
宋植的手往腰间的囊袋一划,手心中就多了几颗糖。小乐于两只眼睛都瞪得很圆,惊讶之余他还不断地把小手拍得“啪啪”响。宋植一边将糖递给乐于,一边道:“逐仙门如今刚有了起势,大嫂,你何不带着于儿一同回去?你们二人,我逐仙门还是养得起的。”
这话一出,白央央先是一顿,接着才说道:“定临还未与我成亲就已离去,宋门主这句大嫂,我承受不起。宋门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与于儿怕是难享其福,门主请回吧。”
她声音温和,语气却十分冷淡。
“大嫂,于儿都这般大了,大哥若是没事早已把你娶进家门,我们迟早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客气?”
见白央央低着头缄默不语,宋植继续劝道:“再说了,你若是一个人也就罢了,可你带着于儿,这天寒地冻的连堆火都生不了,他还这么小,如何能扛过这严严寒冬?再者,如今于儿也八岁了,寻常孩童这个年纪都在学堂里念书,他却要整日为了温饱而发愁,大嫂,他可是名满天下于定临的儿子啊,难道要这么碌碌无为的过完这一生?”
听到这里,白央央似乎有所触动,她看向乐于。乐于与她对视后,摊出小手对她笑着,手心的糖果静静的卧在那里。
良久之后,白央央叹了一口气:“名满天下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人人喊打。”
“大嫂!这些空穴来风的话,别人相信,我也会信吗?大哥是怎样的人,别人不清楚,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别说什么对不起逐仙门,真相一日未查清,这些言语我就一日不信。我与大哥义结金兰,欣赏的就是他当初的侠肝义胆。且后来我能将祖上留下的仙门发扬光大,大哥也出了不少力,只要我在一天,逐仙门就永远是你们三人的后背!”
慷慨激昂的话语让白央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嫂,你带着于儿两人漂泊在外,万一出点什么事,我该如何向大哥交代啊?”宋植说完,冲乐于笑着招招手,“于儿,你过来。”
乐于乐呵呵地走了过去,他挑了一颗糖放在手里给宋植,笑道:“这个很甜,你也吃。”
宋植直夸乐于懂事,将糖拿起来剥开再递给了乐于:“伯父还有很多,于儿自己吃。”
看着这一幕,白央央心中思绪万千。她的乐于一天一天的长大了,而她的身子也不如以前,万一,万一哪天她要是撑不下去,那乐于该怎么办?可外界的言谈就像一根横在她骨血中的尖刺,带来的伤痛让她不能忘怀。
如果她带着乐于回了逐仙门,人们如何说她,她倒是不在意,可是乐于该怎么办?于定临的名声又会被败坏成什么样?他们肯定会说丧家之犬居然还有脸回逐仙门去,说他们如何不要脸的拉宋植下水……
“大嫂,”趁着喊人的空档,宋植把乐于抱在了怀里,“既然你这么难以决策,何不让于儿自己决定去留?”
此话一出,白央央看向宋植怀中认真剥着糖纸的乐于。思量很久后,白央央才轻声问道:“于儿,你想去这位伯父家里吗?”
乐于剥糖纸的手一停,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糖,吞了吞口水,随即望着白央央眨巴着眼睛,真切地说道:“娘去吗?娘去我就去,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小脸蛋上皱起了眉毛,看上去像个小顽固。
其实他是想去的。面前的伯父尊贵却不傲慢,他变出的糖果也是乐于很久很久才能盼到一颗的,乐于心想:他是个好人!
毕竟是孩子,他满心期待都写在脸上,融入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