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来得很快,三日后便是。
秦亿早早地就被碧青从被窝里叫起来,做了好一阵准备,等她迷瞪完,骑装就已经套在了她身上了。
垂到臀部以下的青丝尽数被挽起,绕了几圈扎了一个马尾,重的秦亿忍不住换了换头,这个时代的人头发是真的多,又秉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根都舍不得剪,唯恐对父母不敬。
秦亿晃了晃这一头顺滑的重的她脑袋发沉的青丝,又看了看摆在屋里头的西洋镜,镜面上的少女一双杏眼瞪得颇大,水灵灵的,有些娇憨之感,脸又长的偏嫩,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即将要十五岁的女孩,反倒有些像十岁的孩子。
这一身扮相让她有一种孩子骑马去玩之感。
想着想着,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公主在笑什么呢?”
碧玉从外殿探头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个盖好了的食盒,自从知道自家公主脾气没那么暴躁之后,碧玉碧青说话都随意了许多。
秦亿还没回,碧青便开了口:“公主估计在想今日能全胜而归,开心得发笑呢。”
“哇,那奴婢们就等着公主凯旋归来,能不能分一杯羹就看公主您了。”
秦亿瞅了两个你来我往的宫女一眼,似笑非笑道:“两个嘴里跟抹了蜜一样,发着甜吗?”
碧玉吐了吐舌头,有些俏皮,“那可不,最近公主您赏得杏仁酥吃得多了,心里都发着甜呢。”
这一声儿引得室内的二等宫女都忍俊不禁。
等秦亿堪堪吃了几块糕点,整装完毕出了外殿门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了小少年和那个什么书童等候在了那里,见到她,温和有礼地作揖行礼,“公主殿下。”
“嗯,起身吧。”
秦亿点了点头,抬眼去看小少年,发觉他好似不像是高兴的模样,今儿个连伪装的笑容都没有了,似乎是心里藏着事,倒显得几分八岁孩子的真实来。
她心里疑惑,这是怎了?
这时,眼下突然伸过来一个荷包,荷包的布面干净,没有绣样,但质地用料都比较上乘,深蓝色的荷包,近了闻着还有一丝香气,香味倒像是药香。
秦亿意外地挑了挑眉,“给我的?”
“是的,此荷包能安神,能让人精神更为集中,臣下......希望公主凯旋归来。”说到最后,少年的眼神都有些躲闪,可那只手还是执着的没有收回,细看还能看出些微的颤抖。
到底还是个孩子,平日里怎么装,却不能保证不露一丝破绽的。
秦亿的目光下移,瞧到了少年举着的手上,指节干净好看,还有些肉肉的,衬得那深蓝色的荷包很是惹眼,最近少年被养得颇好,一日两餐都在她这里吃的,秦亿瞧着很有几分成就感。
只是这荷包......
顿了顿,她伸手接了过来,“有心了。”
登时,脑海空间里的小机器人机械的声音响了起来:“主上大人,这荷包上有让马发狂的药,您怎么能接呢?”
“我知道。”
“那您......”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秦亿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再理会机器人,直接就着碧青的手上了公主规制的轿辇。
其实在她看到少年面上表情的那一刻,她几乎就知道这个荷包有问题,或许是自己笔下人物的关系,一开始她虽是被少年的气场所影响,但久而久之也就适应了,更能轻而易举地从他的神情举动中看出来他想要做什么。
这几个月她和少年之间的关系始终有隔阂,自那日听从了机器人的话之后,她便是想着能用一种方式改善他们目前的局面也是好的,共情是好东西,以前的确是她的疏忽,她总是把眼前的人当成了一本书中的纸片人来看待,是她目光狭隘了,忘了这是一个世界。就算是书中的世界,偏生它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大家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感情,纵使他们在她的眼里是纸片人。
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她坐在轿子里都感觉到了暖意,探手撩开轿窗的轿帘,瞧了一眼正在侧后方跟随着轿子移动的少年,只见他又挂上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和气的笑容,看着那一个就跟是面具一般挂在他脸上的笑容,秦亿握紧了手中的荷包,松开了帘子,将荷包系在了腰间与公主的玉佩一块儿的地方。
就让她试试,这一次能不能彻底卸掉小少年的心房。
皇家猎场在宫外,出了宫就有人在宫门处牵着一匹马和一顶轿子,明明是轿子和一匹白马。可那轿子看着平平无奇,而那匹白马却是比那顶轿子看起来还要来得金贵,瞧着那金晃晃的马鞍和那平平无奇的轿顶就知道。
走近了,等候在一旁的宦官见到他们,便是扬声就道:“请曦婳公主自行骑马到猎场,顾质子请上轿。”
顾御玄不是参赛的人物,年纪尚小,从这里到猎场有一定的距离,就是乐国都不会让外人看来,辰国的质子在乐国得到不公的待遇。
是以,早早准备了轿子倒也算正常。
只是这轿子实在不敢恭维。
秦亿亲手撩了帘子瞧了内里,里头仅仅有一块人坐的地方,还是干瘪的木凳,登时她的脸就沉了下来,“没有别的轿子吗?顾质子好歹是我蒹葭宫的幕宾,你们就是这般对待他的?”
曦婳公主当真是曦婳公主,一个发怒,宦官以及后方的那些随从登时就跪地求饶了起来。
那宦官抖得话都说不完全,“公主息怒,这不是奴才有、有意苛待,而是这、这本来就是质子待遇啊,不然纵是奴才也不敢擅作主张啊。”
皇室子弟出行都有各的位置,此时周围仅仅只有迎接她的人马,瞧着他那躲闪的眼睛,秦亿就知道眼前的人在说谎。
眼下旁的地方也没有轿子可换,公主轿辇自是不能抬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