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香花有修竹曲径通幽的苏府后花园,唐九生坐在一块说不清像什么的怪石之上,和蹲在地下的苏玉庆对视了一眼。以唐九生平常的脾气,苏玉庆这种纨绔自然是不会放在他的眼里,但为了在湖州将来的布局,他还是决定和苏玉庆私下聊一聊。
唐九生随手将怪石掰下一块,在手里掂了掂,攥紧,捏成粉末,顺风扬灰。苏玉庆不由自主咧了咧嘴,随手这么轻轻一捏,石头就给捏成粉尘,这力道,简直了!唐九生对苏玉庆笑了笑,“不用看,你这人肯好好练武的话,将来也能做到,毕竟你的根骨还算不错。”
苏玉庆心中对这话显然有些怀疑,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一下蹲麻了的腿脚,忐忑的问道:“唐公子,你不会是哄我吧?”
唐九生似笑非笑的问,“你觉得我哄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要是个漂亮娘们儿,我哄你还有些意思。今年我十五岁,就已经是一品武成境了,我还会看错你的根骨?”苏玉庆眼前就是一亮。
唐九生跳下石头,拍了拍苏玉庆的肩膀,“男人喜欢漂亮女人不是错,你喜欢女人,去青楼喝喝花酒最多算是道德上的问题,花钱能买到的两厢情愿,也不算丢人,但是你当街去抢那就是大错特错了。你应该庆幸你的爹娘能当街替你认错,不然昨天你们一家三口真要结伴去黄泉了。”
不敢接话的苏玉庆低下了头,说什么都是错的时候,闭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唐九生望着花园中一棵漂亮的松树盆景,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世家的传承,需要有成才的后辈,也需要有开明的先人,就像这松树盆景,不仅需要先天的胚材之美,更需要后天的人工雕琢和维护,要想永葆生机,天时地利人和都缺一不可。但是要毁掉它就太容易了,只要纵容,不管,它很快就完了。”
苏玉庆在旁边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并不说话,昨天唐九生的表现真把他镇住了,无论是在他苏玉庆看来那已经出神入化的武功,还是对他和他爹娘那欲擒故纵的手段,都远远超出他年龄的经验老道,苏玉庆简直怀疑他比自己大几岁,而不是自己比他大几岁。
苏玉庆在心底哀叹道,“从来都是实力为王啊,明明能杀自己全家,却手中攥着刀悬在头顶不砍下来,让人心服口服的为他办事,还要对他感恩戴德,这手段,我真得学一学!”
为了收服苏家,唐九生一行从大东客栈搬到了这座苏家私宅,唐九生决定在这里住上几天,既然不打不相识,索性就好好的麻烦一下苏家,借此跟他们结下一些香火之情。
昨晚,据殷胜派人打探得来的消息,郡守苏长林在湖州的口碑还算好,虽然苏家也有欺男霸女之事,却大都是和世家子弟间的争风吃醋,不针对当地百姓,所以民愤并不大。
被苏玉庆打死的刘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充其量算是狗咬狗一嘴毛,也正是因为如此,唐九生权衡了利弊,下定决心利用一下苏家。
虽然郡守夫人邱迎春也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可是郡守大人都看了二十多年了,已经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地步,平时绝少和夫人在一起,多半都是躲在几个风骚小妾的房间里。
可是今天郡守大人竟然来到夫人的卧房里说起了悄悄话,夫人那俊俏的眉眼里,竟也多了些平日里见不到的妩媚。
苏长林斜倚着枕头,靠在梨木雕花的拔步床边,抚摸着夫人的纤纤玉手,感叹道:“夫人虽然年已近四旬,却依然娇嫩不减当年。”邱迎春偎在丈夫身上,轻轻呸了一口,嗔道:“大人,你也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这样的老没正经。”
苏长林突然古怪的笑了起来,“正经?我要是正经,庆儿是从哪儿来的?哎,时光真是飞逝,一转眼庆儿都二十岁了,他抢回家里大大小小的女子能有二三十个了吧?庆儿喜欢漂亮女人这点确实像我,不过手段太毒辣这一点,不像我。”
邱迎春的小拳头轻轻捶了一下苏长林,嗔怪道:“还好意思说,你一天给那些小骚狐狸勾引的魂都飞到爪洼国去了,哪还有时间管教儿子?你瞧瞧庆儿,简直跟你一个德行,昨天要不是那位唐公子手下留情,我看咱们全家都得让人给砍了。”
苏长林苦笑了一下,“还不是你宠着他?那唐公子不也说你是慈母多败儿?打小我一管他,他就逃到你身后躲着,就昨天唐公子要打他,他还往你身后躲呢,大庭广众下,简直都丢死人了!夫人呐,昨天唐九生真把我骂醒了,要想让咱们苏家再续辉煌,庆儿现在这个样子哪行啊?”
邱迎春幽幽叹了口气,“我原想,夫家是书香官宦,我娘家是公侯世家,生的儿子谁敢欺负?嚣张虽然是嚣张了些,可毕竟是有本钱的,得罪个什么州官太守的有什么了不起?可现在看看,竟然是害了他,昨天晚上回来越想越怕,要是得罪的是哪个王爷,还真没准让人给喀嚓了。”
苏长林眼神坚毅,“从今天起,庆儿就要禁足,在家里待着,哪也不能去。好好的读书养气,习文练武。昨天唐公子的大耳光也算是打醒了他,趁此刻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要是唐公子那大嘴巴没能抽醒他,这孩子还真就完了。我们这当爹娘的,虽然望子成龙,做的事情却是背道而驰。”
邱迎春点头表示赞同,“有多少父母都像我们一样,望子成龙,最后却把孩子惯坏了的?就连和庆儿争一个女子被打死的那位刘公子,还不是一样被父母惯坏了,庆儿没走到那一步,已经算是万幸了,我这当娘的一味宠着儿子,其实也是糊涂了,现在醒悟还不算晚。”
苏长林握着邱迎春的纤手,笑笑,“是啊,只要人有眼光有度量,知错能改倒也无妨,怕就怕已经错了别人给指出也不改正,还为了面子死撑着,更怕眼高于顶,命又比纸薄。别人打你一个嘴巴,未必就一定是敌人,也可能是朋友。咱们苏家就这么一棵独苗,既然家族的未来都在他身上系着,就让他吃些苦吧!”
邱迎春妩媚白眼道:“你现在舍得了?”
苏长林大笑道:“庆儿是我的儿子,难道不是你的儿子?你这当娘的能舍得,我这当爹的有什么舍不得?你不溺爱他,我比谁都开心,就是父母之爱也要有个度,我是舍不得让他离开身边,不然我倒真想把他丢到唐公子身边,跟着到江湖上吃些苦,历练一下。”
邱迎春道:“这次我们跟唐家递了投名状,以后也算是盟友了,以后唐家就会有照应,再加上咱们娘家的势力,将来不用愁,肯定会更进一步。要说平西王这个人呢,我看就是典型的志大才疏,天天只会围着女人转。听说那个世子也是跟他爹一个德性,天天泡在脂粉堆里。”
苏长林摇摇头,“也许是韬光养晦也说不准,不过我不看好殷权。他所在的西南道入不了我的眼,以西南道为根基想争天下太难了,虽然西南道疆域面积大,可地理劣势造成钱粮不盛,甲兵不足,偏偏他还把大把的钱用来修王宫,这不是目光短浅吗?这种先天不足就算吃十全大补丸我看也补不回来!”
邱迎春想了想,感叹道:“争天下,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看不太懂。就像下棋,各自布着各自的局,我却只能管咱们家。要说国师唐老头也够狠呢,这么小一个孩子就给丢到江湖上历练了,确实有魄力,换做我们就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