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水城中有一座高不足百丈的小山,名叫报恩山,山脚却有座规模弘大的报恩寺,这座报恩寺背靠峭壁,山石嶙峋,殿宇巍峨,佛像庄严,远观而壮丽,近看而威严,四周水榭回廊,夹道苍松翠柏,遍植樱花桃李,所以春天有繁花似锦,夏天有果实累累,一年四季香火旺盛,游人香客络绎不绝。
报恩寺青山、碧水、朱殿、黄瓦、白桥,景色如画,宛如江南园林,是大商国河东道最大的寺庙,主持和尚慧永老禅师更是声名远播,连进京朝贡的西域各国使者路过涿水郡时也要进寺拜望,听讲禅理。
这两天,报恩寺来了两位不同寻常的客人,一位中年大叔,人瘦,还骑着一头瘦驴,横看竖看人都和驴一样瘦,另一位是年轻人,骑着白马背着一把大剑,器宇轩昂,颇有世家子风范,只是没带任何随从。报恩寺主持慧永和尚称呼那骑瘦驴的为洛施主,骑白马的为唐少侠。
那位姓洛的施主极不庄重,一天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不说,还动不动就去摸老和尚的光头,寺里的小和尚们都有些出离愤怒了,在寺里人人都钦敬的慧永大师,怎么可以让人这样侮辱?可是这位洛施主似乎根本就不意什么小师大师,最奇怪的是慧永和尚被这洛施主当众摸了光头也不恼怒。
慧永和尚年轻时就以脾气暴躁著称,以前曾有一位外寺来的师兄开玩笑时摸过慧永的光头,结果慧永一掌下去,寺后面的报恩山就少了一角。还有,前些年慧永和尚云游在外,有一位北方刀圣叫做朱家富,就因为摸了一下慧永的光头,被慧永劈手夺过钢刀给揉成了面团。
可是姓洛的摸了慧永师父的光头,他居然没发怒,就这样忍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后来有知晓真相的戒律院首座慧明和尚说,二人是至交好友,慧永大师在俗家还叫南宫羽昌的时候,和洛施主就已经是好朋友了。
报恩寺禅堂前,嬉皮笑脸的洛凤扬又摸了一下慧永和尚的光头,慧永一脸无可奈何,随后瞪起眼睛,“洛施主,你要是再摸贫僧的头,贫僧可就要发怒了!”洛凤扬取笑道:“哎哟,你出家人不戒嗔?”
洛风扬知道慧永和尚酷爱杯中之物,故意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囊,拧开盖子喝了一口,一脸陶醉的表情,“秃驴,你喝不喝一口?这可是宫里的贡酒,前几天唐小朋友进京,是皇帝送给他的,我也就分了这一点儿,都舍不得喝!这可是我生平喝过最好的酒了,醇香醉人,让人乐而忘忧!”
慧永犹豫了一下,脸上有些纠结,索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大声道:“善哉,贫僧早已经戒酒多年,洛施主应该知道,酒是我僧家第一戒!喝不得的!”
一旁唐九生笑道:“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牵绊,我们江湖中人也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都说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可是这世间真正了无挂碍的人太少了!这禅堂深深,时闻钟磬响,每有木鱼音,可是如果身入空门,心却仍然在俗世之中,穿上袈裟就能算做是出家人了吗?”
慧永睁开眼睛望着唐九生,面有笑意,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善哉,唐少侠与我佛有缘!要知道,真正的禅房从来不在寺庙,而在于人心!”
洛凤扬打了个哈哈,在慧永的头上弹了个爆栗子,慧永面有怒色。洛凤扬笑道:“秃驴,你不要一天到晚装成一副出世高人的样子,我这个大俗人弹你个爆栗子你都受不了,你还算什么出家人?”慧永不吭声,在前面带路,三人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五百罗汉堂前。
洛凤扬笑道:“秃驴,你们南宫世家已经换了新家主,你真不准备回去?”
慧永摇了摇头,随手摘下罗汉堂前李子树上一颗半青半红的李子,放到嘴里嚼了,“洛施主说笑了,贫僧许身佛门,法号慧永,早已不是南宫家的人。”
唐九生有些意外,原来慧永和尚以前是南宫世家的子弟?三人正在说话,有个十六七岁的小沙弥慌慌张张从寺前的天王殿方向跑了过来,跑到慧永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小沙弥嚷道:“师祖!师祖!出事了!有官兵闯进寺里来了!”
慧永和尚板着脸,教训道:“悟寂,出家人应该宠辱不惊,八风不动,你慌的是什么?”
小沙弥悟寂这才低头合十向慧永行礼,“师祖,寺里闯进了官兵,还有官员,后边还跟着说是从京城来的大官!不知听谁说唐施主在我们寺里,就闯进来要找唐施主,正在前殿闹闹嚷嚷,明一师叔叫我请师祖和唐施主出去!”
慧永和尚有些诧异的看着唐九生,唐九生哂然一笑,“走吧,咱们接旨去!”
报恩寺前殿之前的小广场,唐九生接旨,来宣旨的是礼部侍郎宋培亭和大内副总管魏德海,魏德海身后不远处,跟着小太监余福等人。唐九生身上有御赐金牌,无需跪拜,只是躬身行礼,在前殿的几个和尚也跟着跪听圣旨。宋培亭和魏德海互相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由魏德海宣读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