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还是凉水干粮,福灵依然是努力吃饱,睡下前刚要倒水擦脸,李大姐一把将水囊抢走,恶声恶气道:“走了一日,连条小溪都没见着,喝的水都快没了,还洗脸?明日见了水再说。”
“不洗脸也行。”福灵抬起脚底给她看,“我的脚磨破了,不上药的话,明日就不能走路了,就算勉强能走,也走不快。”
李大姐看向刘大嫂:“她走得慢了,那位怪罪我们不说,为了尽快赶路,少不得又让我们抬着她。”
刘大嫂想了想,拿过一个包袱翻找着,终于找出一瓶药来,笑着扔给福灵:“以为没带着,谁想还有一瓶,你可收好了,省着些用。”
福灵仔细抹在脚上,仔细回想墨香的做法,睡觉的时候把脚露在毛毡外面晾着,次日早起一瞧,破皮的地方已经长上,皱眉看一看扔在旁边的布袜,结了血水又皱又硬,想了一想撕下一片里衣的衣襟,扯作两个长条,将两只脚裹住,穿上羊皮软靴,站起来走了走,觉得还不错。
李大姐冷眼看着她,突然目露凶光,端起烛台朝着福灵走了过来。
福灵后退两步,惊问道: “你要做什么?”
李大姐冷笑道:“走路用脚不用手,脚既然好了,就该给你的手上添些伤。”
“手也是要用的,遇上山路陡峭,手一个扶不住,不就掉下去了?”福灵忙道,“掉下去摔得不见骨头,那位还不得迁怒你们?”
“算了。”刘大嫂出声阻止,对福灵道,“郡主,我们不是有意为难你,可你太冷静了,太不正常了,让人看了心里不舒坦。”
福灵随即领悟,缩一下身子道:“其实我心里很慌张很害怕,我只是不想示弱……”
“她心里舒坦了,大家的日子都好过。”刘大嫂拿下李大姐手中烛台,“郡主是聪明人,该怎么做自己掂量着。”
福灵说声知道,李大姐冲着她扬一扬拳头:“不识相的话,就只能让你受苦。”
再上路的时候,福灵脚下有意磕磕绊绊得,并不时放慢脚步,李大姐就在后面对她推推搡搡,有时候也停下来,扶着山壁喘息着说脚疼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李大姐便对她高声喝骂。
午间打尖歇息的时候,福灵嚼几口干粮,突然呸了一声,两手捂着脸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道:“每天都吃这种粗糙的东西,我咽不下去,从早到晚都在赶路,我的脚都疼得快要掉了,不能沐浴不能梳洗不能换衣服,头发也被剃得精光,我不想活了……”
哭叫声回荡在脚下的山谷中,简直惊天动地,起先福灵还是有意假装,哭着哭着悲从中来,索性痛快发泄了一回,大哭着连声喊道:“我害怕,我吓死了,我不想活了,我要跳下去……”
说着话挣扎到了崖边,李大姐一把扯住了,高声喝骂:“别嚎丧了,真他娘的烦。”
“既嫌食物粗糙,就别吃了。”刘大嫂也吼道。
福灵呜呜咽咽,嘴里却不停,一直在用力嚼着干粮。
午后依然不时闹上一闹,哭上一哭。
天黑时停住脚步,刚扎下毡帐,有人在外面喊道:“刘大嫂,我家主人有请。”
刘大嫂出去了,李大姐兜头给了福灵一巴掌,骂道:“娘的,你今日太过闹腾,早就想打你了。”
福灵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长这么大没被戳过一个手指头,今日竟然被这粗鄙的女人兜头打了一掌,气得脑子里热血直往上冒,顺手抄起旁边竖着的一根木棒,想着明庚交给她的剑式,跃过去抡起木棒照着那女人颈间挥去。
李大姐猝不及防,木棒击在颈间,惊讶看着福灵,福灵没想到一击就中,也愣住了。
一愣之下,李大姐反手来抓她手中木棒,她下意识扭身回撤,挥起木棒又是一下,这一下戳在李大姐左胸,虽说木棒无法刺穿,却也戳得她一声呛咳。
李大姐被连击两下,又疼又怒,杀气大盛,大吼一声冲着福灵扑了过来,眼看就要将福灵扑倒在地,一人冲进来拉住了她。
福灵看过去,拦住李大姐的正是刘大嫂,刘大嫂看着瘦弱,只手拉得李大姐一个趔趄,李大姐恼道:“她拿木棒打我。”
“她打得着你吗?”刘大嫂看着福灵脸颊上的红印。
“我告诉你。”福灵瞪着李大姐咬牙道,“再敢对我动手动脚,夜里等你睡着,我掐死你。”
李大姐目光一缩,刘大嫂手下一用力,李大姐嘶了一声,没了言语。
福灵自顾吃些东西,拿伤药抹了脚,躺倒就睡。
李大姐听她有了轻微的鼾声,小声对刘大嫂道:“她好像会用剑,刚刚幸亏拿的是木棒,如果是剑,非给我刺出两个血洞不可。”
“谁让你打她的?”刘大嫂道。
“她是咱们的阶下囚,我想打就打。”李大姐道。
“她刚刚叫我过去,吩咐说这位脸上身上不可留下疤痕。”刘大嫂道,“咱们是为了银子,只要将人平安送到,大把的银子就能到手,你的脾气还是收敛些。”
“我没想到她会还手。”李大姐嘟囔道,“她还说夜里要掐死我,要不,将她的手脚给绑上?”
“不必,有我在,她伤不了你。”刘大嫂道,“明日还是我走在她身后,省得你按捺不住性子。”
那以后,都是刘大嫂走在福灵身后,福灵时不时作戏,刘大嫂就推搡她几下,或者喝骂几声。
李大姐则再不与她目光对视,福灵知道她在提防着自己,心中不由好笑。
又过几日,她的目光渐渐呆滞,每日木头一般行在队伍中,不声不响,停下来吃东西的时候狼吞虎咽,喝水的时候仰着脖子咕咚咕咚,水顺着脖子往下流,有一次干粮掉在地上,她趴下去就啃,丝毫没了以前的骄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