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县好山好水,方能养出上等的茶叶,上等的桑木。
支离在四海茶馆待得无聊,偶尔也会出城,去附近乡里一逛。
说来也巧,他好几次都能撞见那个支爷。
这位鼎鼎大名的支爷来了明台县后,似乎什么都没做,成日就捧着一堆册子。每次支离遇见他,不是在拨算盘,就是在埋头狂写。
而遇见他的地方,要么茶馆,要么十里风亭,要么他和手下乘一叶扁舟,悠悠然自湖上漂去。
船上的他,垂眉低眸,还是抱着算盘在写字。
真是个怪人,支离觉得这个跟自己同姓的支爷太奇怪了。
他注意着支爷,支爷那头儿却也在注意他。
一连几日算账,快焦头烂额的季夏和,这日又选了个亭子,并还令人去坊间选了几个清丽姑娘来弹琴。
秀帏于亭间轻摆,徐风逐暖,层云遮日,姑娘们的琴声泠泠溅在玉盘上,季夏和闻之心情舒畅,神明气清。
卫东佑一抬头,却见支离倒骑着一头小毛驴经过,口中还含着一根嫩绿的长草。
“支爷儿,”卫东佑声音很轻,“这小白脸儿怕不是在盯着我们吧。”
季夏和闻言看去一眼,摆摆手:“随他。”
反正等沈冽一到,“支爷儿”就换人了,季夏和眼下只想把账算明白,好方便沈冽接手。
支离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
他至今还在纠结,那封信是给师姐呢,还是不给。
这眼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往前走的小毛驴忽然被人勒住。
好在支离反应快,没有被惯性带摔。
回过头去,一个满脸横肉,却又长得有点憨的胖男人凶巴巴地看着他:“这畜生是你的眼睛呐,你就后脑对着,正眼不瞅?”
支离不认识这人,但是这人后面的人,支离见过几眼,那个跟官府交道打得不错的“马公子”。
支离拿下手中长草,指去地上:“我沿着路边慢悠悠地走,常人不也是这样散步的嘛。”
“你把驴比常人?”胖男人手一伸,“拿钱!”
“啥?”
“你骂所有走这条路上的人都是驴,连带着将我和我家少爷也骂了,给钱!”
支离眉头一皱,从驴背上跳下来,还不待他开嘴炮,一个人影快步上来,抓着这个胖男人的肩膀扳过去,一记拳头朝胖男人的脸上打去。
支离“咦”了一声,是那天在四海茶馆抱头大哭,还打了他自个儿一耳光的毛家少爷,毛子龙。
马公子的其他手下愣住,而后纷纷冲毛子龙叫嚷,要动手。
毛子龙的手下这时冲上来,两边人马一言不合,在道上打了起来。
毛子龙有备而来,手下人数众多,压着马公子的人打。
支离赶忙牵着小毛驴退出去。
待马公子被打得鼻青脸肿,毛子龙手一挥:“我们走!”
手下们说走就走,纷纷离开。
经过支离身旁时,毛子龙觉得支离有些眼熟,上下扫了一眼,快步走了。
这边马公子大哭,叫骂手下还不去追,一群人气势十足往前面追去,却又不敢真动手。
等毛子龙他们离去,又胖又憨的男人一扭头,看到长亭里的支爷等人,那几位伶人竟还在弹琴。
马公子也看去,怒道:“岂有此理!”
胖男人大步上前,一把扯下罗纱:“还弹,还弹,吵死了!”
姑娘们纷纷止弦,抬头朝他看去,目露不安。
“你,就是支爷儿?”胖男人看向边打算盘边抬头的季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