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梦到奢公子来跟我道别了。”观言坐起来,还有些恍惚,似是尚未完全清醒,不过他还是牢牢记得那个比起之前来模糊得多的梦,好像生怕之后被自己忘掉一样赶紧说给应皇天听。
“那就代表事情解决了,可喜可贺。”应皇天淡淡道,语调里实在听不出“可喜可贺”的味道,不过观言早已习惯,对他道:“这次出现的奢公子不是之前的样子,是个人的影子,他应该找回自己的身体了,可是我之前仔细对过那些尸体和记录,并没有‘奢’这个姓氏啊。”他说的时候就想起来刚刚自己梦里想问什么了,那几具被冰冻起来的尸体里,分明是没有“奢生”的,那么到底哪一个身体才是奢生的?
“公子,酒菜都好了,你们边吃边说吧。”香兰端来了酒菜,一一摆上了桌,道。
观言趁着布菜的工夫去洗漱了一番,回来时暮色渐下,屋内的夜明珠已现出微光,那洒落的余晖逐渐变成了星星点点,悄悄退至窗外,又慢慢被暮色消融,正如梦中的身影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观言怔忡片刻,在应皇天的对面坐了下来。
酒是醇香的糯米酒,菜是精心烹制的下酒小菜,先前又有奢生入梦来道了谢,这本应是事情完成后值得放松庆祝的时刻,可不知怎么的,观言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总觉得事情好像还没有结束似的,心里也不怎么踏实,应该还有什么事情被他落下了,但又因为不是太重要被他松松的放了过去,以至于他自己都有些摸不清头绪。
“你是不是在想‘嗟丘’去哪儿了?”应皇天慢悠悠出了声,这声音像是从观言乱七八糟的头绪中拉出了其中一根丝线,瞬间找回了观言的注意力,于是观言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道:“是啊,‘嗟丘’去哪儿了?在这件事里除了最初奢生提及,之后根本就没有‘嗟丘’这两个字出现过。”
“我也觉得疑惑,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嗟丘’。”应皇天道。
观言有些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我们通过嗟丘去到了平阳城,试图在那里寻找嗟丘一地,觉得只要找到那里就能明白前因后果,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所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平阳城或是千崇殿而非是嗟丘不可呢?”应皇天慢条斯理地说着,话语中的反问更像是在问自己,而非问观言。
“是啊,为什么呢?”观言开始明白自己为何觉得混乱了,只因为实在有太多的“为什么”盘踞在他的脑袋里,盘根错节的,他根本不知道该找哪个出来才好,就好比这个‘嗟丘’,眼下事情已经解决了,它看来就好像只是个引子,那么再回去讨论它似乎并没有意义。可是如今被应皇天提了出来,观言自是立刻附和,只因他觉得如果不是应皇天有什么猜测或者结论,并不会把它放在头一个就拿来说。
“据说你们巫祝在祝祷之后,紧接着就会将祷词烧给接受祝祷的神明。”应皇天忽地又说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事,观言虽是不解,依旧回答:“不错,既是祝祷,那么祷词便有祝福的力量,被念出来是一部分的力量,而写于符纸上的是另外一部分的力量,这一部分也要一并献给神明,便是通过焚烧的方式。”
“若是如此,那么我觉得‘嗟丘’的由来就能够解释了。”应皇天道。
“嗯?”观言仍旧无法将这两者联系起来,他看着应皇天,只觉得万分好奇,又带着学习的心态,因为应皇天都举出祝祷的例子了,可他作为正统的巫师,竟然还无法领会,实在太不应该。
“‘嗟丘’应该是用了焚烧的方式,连通了奢生和你的梦境,而且我猜测这种被焚烧的文字也有某种规则,正如同你们写的祷词带有某种力量,普通写下来的文字焚烧应该起不到相同的作用。”应皇天说道。
观言闻言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他“噌”的一下坐直了,喃喃道:“经由焚烧传递确切的文字,正好奢生是平山神,但这必须要有一个媒介,而且这样一来,奢生入梦就不再是单纯的梦境了,这的确能解释‘嗟丘’的由来,否则奢生不可能对‘嗟丘’完全陌生,至少在最后他找回身体时,总该想起‘嗟丘’才对,可是在梦中他只是跟我道了谢……”观言飞快地将几次奢生入梦的情形在脑中过了一遍,这几次梦境因为多次的谈论和回忆变得比寻常梦境要清晰许多,可是梦境终归是梦境,想要通过回忆梦境来判断是否有媒介的存在,基本没可能。
“我们去问问她不就好了。”应皇天唇角勾了勾,淡淡道。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观言在应皇天说出“焚烧”联系到媒介之后,那个作为“占梦”的女子梦霞自然就浮现在了脑海里。他可没忘记在最初的最初,正是拜托了她来为自己占了一梦的。
“可是我们之前也找了寞公子来问过,而且讨论过梦是不能被操纵的。”观言却道。
“当时只说寞无法操纵,并不能肯定占梦也一样不能。”应皇天提醒观言道:“实际上那时我就让你去找她了,不是吗?”
“唔……”观言无法否认。
“怎么觉得好像从那时起,你就有些排斥去见她呢。”应皇天语带调侃地轻言。
观言面色微窘,总不能说是因为应皇天的缘故吧,那梦霞几次通过他找应皇天,让他有些疲于应对,就怕找了梦霞后又要求他替她邀约应皇天,这种你情我不愿的事,观言只想避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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