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案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些东西,看起来黑乎乎的,若是再仔细分辨,就能发现这些全都是被烧过的小尸体,这些小尸体还未成型,没有触角没有翅膀也没有六足,一副光秃秃胖乎乎的模样,与幼虫无异,还有更小的烧成了一团,连幼虫都谈不上,应该还是未曾孵化的虫卵。
“你不说,是怕莫隗峰接受不了?”此刻窗外已经没有了莫隗峰和那些蜂儿的身影,确切地说,是莫隗峰不知被那群蜂儿引去了哪里,离开的时候他满脸激动,脚步却显得恍恍惚惚,看得观言有些忧心,应皇天则告诉他说不会让莫隗峰走丢的,因为事情还未结束。
“莫隗峰跟着那些蜂群离开的模样,兴许也做了某种猜测,不说也罢。”应皇天说。
好吧,原来是懒得解释。
“难道就这样任他离开?万一在他身上也发生与桃李同样的情况呢?”
莫隗峰当时并没有亲眼看见桃李被烧成灰,实际上只要他稍晚一点昏迷,就能见到桃李身上发生的异常,那种异常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可它就是发生了,千真万确毫无虚假地发生在他们的眼前。
那是他们将大火浇熄的时刻,莫隗峰昏在地上,桃李躺在床上,莫隗峰身上的蜂群在火势涌起前就已少去,此刻他们总算明白过来他身上的二首是怎么回事,那原来只是一个蜂巢,连同莫隗峰本人也因为蜂群离去而不再是最初见到的那种庞大的模样,他看起来就像是整个都缩了水,不过他的身形依旧可以归在高大一类。莫隗峰也就罢了,再看桃李,却是更令人难以置信,她身上不知何时居然爬满了幼虫,仔细看简直令人作呕,因为这些幼虫竟然是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的,可惜它们就算逃离了寄生之所,也无法逃出桃李身上的大火,所以所有幼虫在钻出来后就陆续被烧死了。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可它就是发生了,直让观言目瞪口呆,一旁应皇天倒是神色自若,最多是桃李这般的死相令他蹙眉:“虫族中倒是有这样的寄生情况(注),不过寄生在人体内,我还是初次见识。”
“难道说这类蜂能直接将虫卵刺入人体?”观言顿时想到了莫隗峰,不禁喃喃道:“就像莫隗峰那样,被蜂群完全覆盖?”
“应该是。”应皇天看了一眼一旁的莫隗峰道:“先把他带回去再说,看起来还有许多谜团需要他来替我们解释。”
当晚他们就离开了平逢山乃至洛城,直接带失去了意识的莫隗峰回到了重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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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法证明莫隗峰也会如此,说出来不过平添恐慌,更何况世代交替生死轮回,是人力所不能及。”应皇天平淡不惊地回答观言过分的担忧,是不是会发生与桃李一样的情况,事到如今,早已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了。
“话是如此……”观言叹一口气,这事奥秘非常,早就脱离了常识范围,跟蜂毒更是毫无关系,就算一切都源于猜想,可基础却尤为真实,是他们亲眼目睹。
“而且我总觉得那桃泱的母亲并非真正的母亲,应该是桃李才对。”应皇天又道。
“啊?”观言一愣之下明白过来,想到桃李是在葬礼后才出现,不由道:“桃泱的母亲从不露面,必然是不方便露面,莫隗峰只看见一个身影,未必不是桃李的。”
“不错,依我的推测,桃李体内之所以有虫卵,应该也经历过被蜂群覆盖全身的情况。”
“可是时间要那么长吗?”
“不露面的时间和被蜂群覆盖的时间并不一定要完全重合。”
“也是。”
“而且不仅仅是她,还有那个猎户,他突然失踪,想来也另有蹊跷。”
观言听应皇天之言,想道:“你是说,那个猎户也可能是体内有虫卵然后因此爆发而亡?”
应皇天点头道:“兴许这种蜂类的繁殖方式比较特殊,不知是一开始就是如此,还是人为插足之后慢慢变化的缘故,比如有蟜氏的巫师能与蜂互通的关系逐渐导致了如今的情形,然而最终我们所见的便是它们的虫卵与幼虫能在人体内寄生,当完全成熟的时候就是它们的寄主身死的时候。”
“照你这么说,桃泱也许就是那样死去的?说不定当时莫隗峰在婚房里见到的蜂群就是桃泱体内成长出来的蜂?”
“我猜是。”
“可是这也不对,莫隗峰说他和桃泱从小就认识了,虫卵能在她体内待那么久吗?起码有十年以上了吧?”
“的确如此,不过我总觉得桃泱才是有蟜氏真正的传人,她应该有独特的抑制之法,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种催化之法,前者令虫卵长时间沉睡,使寄主安然无恙,后者却能令寄主丧命。”
观言这时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听故事一样,他与应皇天一样才听了莫隗峰的诉说,尽管他也觉得这一切都极不寻常,必定另有内幕,可短时间内却无法梳理得清楚,不像应皇天,说得有条有理,听得他频频点头。
“其实也有另一种可能,这其中所有人都被蜂支配,尤其是桃泱和桃李,但她们并未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都是出于自己的决定,就如同莫隗峰如今的状态,一切都在不自知又自觉清楚的情况下,他不是说能杀死桃李是因为有蜂群相助的缘故吗?可是到底是他控制蜂群还是蜂群控制他呢?”
这番推论合情合理,听了却令人骇然,观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道:“若蜂能控制人,岂不是要乱了套?”
“所以这个可能性不大,就算真是如此,蜂控制人的力度也未必强大,否则便要如你所言乱了套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