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裹着披风,脸上遮着面纱,她的眼眶凹陷很深,因此细纹也十分明显,眼泪早就蓄满眼眶,很快就流淌下来,将她的面纱都浸湿了,能隐约看见面纱下的皮肤坑坑洼洼,尽是疤痕,也因此辨不出她的年纪,她看上去仿佛很苍老,仿佛历尽苦难。
“我已经满足了你的愿望,该轮到你把真相告诉我们了。”应皇天的声音有些突兀,换作观言可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因为那女子身上积累了太多的悲伤,让人不忍打扰,应皇天却半点不懂体恤,更是毫无怜惜打断了女子的哭泣。
女子抹了把泪,她像是有些站不住似的,上前几步就瘫坐在地,捧着挚红没喝完的茶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观言给她另外倒了一杯,她端起来又往挚红喝过的杯子里倒了进去,然后捧着那只杯子像捧着个宝贝一样。
观言把玉蝉叫了进来,让她拿来帕子给女子擦脸,再重新烧了一壶茶,然后对女子说:“慢慢说,不用着急。”
女子怔怔地看着观言,随后又低头凝视杯中茶水,好不容易情绪似是平稳了,她才低低喃道:“实在太像了,我以为他又回来了……”
“像的是谁?姓傅,还是?”应皇天问她。
“傅?”女子眼神迷茫:“他不姓傅,他自称徐,但后来我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是、是……”女子不知该不该说,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且往事如烟,要不是刚才见到了自己的孩子,她根本不愿也不能去回想那时候的事,那就好像是一场梦,与如今的自己隔了千山万水,就好像当时那个自己并不是她自己那样。
“楚国的王。”应皇天替她道,然后问:“你是从何得知的?”
女子想了许久,有些细节她都忘得差不多了,是谁告诉她那个人是楚王的?是他身边装扮成下人的侍卫说漏了嘴的吗?好像并不是。那么是谁呢?上山求子的人中又怎么可能有人会知道那人尊贵的身份?
“我……”她张了张嘴,答不出来,摇头说:“……忘了。”
“那你都记得些什么?”观言问她。
这名女子是应皇天从小武罗峰上带回来的,她有些疯疯癫癫,也有些神志不清,据应皇天说她一直被人锁在地底,那日他找到了挚红的侍卫却没有找到挚红本人,却在地底发现了这名奇怪的女子。
大约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食疗加上药疗,总算让女子能开口与他们正常对话,一开始她还不怎么习惯,说得断断续续的,最近已经恢复了不少,她说她是武罗之神的后代,又说她有个儿子养在了宫里,已经十七岁了,还说她本该能成为楚王的夫人,只可惜她的福分都被耗尽了。
她翻来覆去念叨这些内容,这才有了先前的那个约定,在挚红到来之前,他们就猜测那个孩子要么就是二公子,要么根本就不存在。
“我……”女子又开口,想了想说:“是命运的安排……我不该冒充武罗之神,这也许是真正的神明给我的惩罚。”
听了她的话,观言没忍住要问:“你不是说你是武罗之神的后代?”
“是的,但也不是,神武罗是我们的先祖,我们作为后代,已是人所孕育,而非神明。”这话女子说得并不直白,但意思其实清楚得很,即除了最早的一代是神明和人所诞下,其后都是人与人的结合。
“这么说来,青要山上神武罗突然消失,是因为与人有了私情之故?”应皇天长指摩挲着下巴说。
“他们都这样说。”
“他们是谁?”
“将我养大的人,我一出生就没有父母。”
“他们在哪里呢?”
女子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个小村落,但从没有外人来访,他们也不离开。”
“那么你又是如何离开的?”
“他们说我不属于那里,我应该继承神武罗的意志,也是他们告诉我小武罗峰上有神木,可以重振武罗之神-的-名声。”
“你对他们的话完全相信?”
女子露出迷茫的表情:“难道我该怀疑吗?”
她仿佛完全不曾有过疑惑,对于她的身世,武罗之神的存在,她口中“他们”的来历,在她的世界里,一切就是如此,理应如此。
“然后呢?”没人再去深究之前的那个问题,应皇天继续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