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收拾后,古流方换上衣服出门,到车库取了车,一路优哉游哉往家里开。仔细算算自从来了一中后她就没回过家,这次要不是舅舅亲自打电话,自己肯定也不会跑这趟。
自从大学毕业向家里出柜之后,她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从父母的掌上明珠沦落成全家人共同的□□对象。
大她九岁的姐姐倒是还好,到底是年轻人思想比较开放,对她喜欢女孩子这件事,一直以来就是不支持也不反对,以前怎么对这个妹妹现在就还怎么对待。
但是父母就不一样了,在年过半百的他们看来,喜欢同性这种事毫无疑问违反伦常且有辱家门,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她刚出柜那会儿,老两口还会经常反省是不是自己为人父母哪里还做得不够到位,才会让孩子“误入歧途”。所以那段时间他们对她是加倍的好,尽可能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希望能以此“感化”让她走回正道。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他们满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她却又一次用更坚定的态度信誓旦旦表示:即使这辈子孤独终老,也绝不可能跟任何男人结婚生子。
这样不容置喙的表态让父母彻底失望,双方大吵一架,此后几乎反目成仇。古父甚至一度扬言要断绝父女关系,只是被理智尚存的母亲劝了下来,这才勉强作罢。
自此之后,除非是过年或者家里人生日,她才会回一趟家走个形式,接着又匆匆离开。她很不喜欢那样的气氛,好像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任何人都可以对自己指指点点。
彻底闹掰之后,父亲切断了她的经济来源,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能借此逼她屈服。
那会她刚大学毕业资历尚浅,被分配到七中任教,七中给安排的宿舍又小又破,她根本住不惯,只得自己花钱在外面租房子。
还处于见习期的她每个月工资才两千多,每个月除了房租水电外就剩不下什么,有时候连吃顿好的都成了奢侈。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某天她突然发现自己卡里莫名其妙多了五千块钱,她到银行去查,发现汇kuan的是一个陌生账户。
她思前想后,这张卡是她入职之后新开的,总共也没几个人知道,能给她汇这么多钱的也只可能是姐姐古一心了。
那时父母在家里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给她经济支持,舅舅虽然疼爱她,但是碍于母亲的威严,也不敢顶风作案。
那笔汇款每个月都会准时打到她的账户,也正是这笔钱给她创造了一个安稳的环境,让她得以没有后顾之忧潜心学习。
两年之后,她在全市教师统一考试中拿到第五名,顺利进入五中,工资蹭蹭往上涨,税后到手还有一万多。再加上她有时候还会背着学校在外面给人补习,每个月前前后后算下来就得有小三万的收入。
又过了不久,舅舅荣升市教育局局长。舅舅膝下无子,一直以来都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对她付出的爱并不比父母少。彼时又恰逢她24岁生日,双喜临门,所以一高兴就送了她一辆车,正是她现在开的这辆别克。
那会她已经实现了经济独立,再继续搞经济封锁对她根本毫无影响,父亲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那之后,她的生活一步步走上正轨。
开了四十来分钟,车子驶入了城郊结合处的别墅区,路边绿意森森,高大乔木枝繁叶茂,宛如一个持刀握斧的巨人护卫。她将车停进自家车库,打开后备箱,提起之前在超市买的几袋水果,踏着均匀的步伐缓缓离开。
她打开门,隐约嗅到饭菜的香味,不用想也知道是母亲在厨房做饭。客厅里,字正腔圆的新闻主持人正在播报经济新闻,强有力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鞋柜上,轻手轻脚换了鞋,往前走了几步,像小孩子一般悄悄探出半个头。
棕色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性,头发茂盛浓密且梳的整整齐齐,着一件灰色T恤,配黑色西裤,此时此刻正聚精会神看着新闻。
仔细留意就会发现,他跟古流方简直有七分相似,不过具体哪里像又说不上来。
“舅舅!”她大喊一声冲过去,双手抓着那人的肩膀,脸靠在他的另一边肩膀,热情表达自己的想念之情。“我都想死你了舅舅,都两个月了你也不来学校看我。”
那人被她撞的晃了晃,稳住身形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开怀一笑,道,“舅舅也很想古古啊,不过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莽撞,得该成熟稳重一点了。”
“我哪有不成熟,我就是太想舅舅了。”她笑嘻嘻的问,“舅舅想喝什么茶?我去给你泡。”
“不用了,我今天很早就过来,你妈早就给我泡过茶,刚喝完,倒是你,”他说着伸手端起茶几上的果盘,里面有已经切成片的各色水果,“吃点水果降降温吧,这大热天的一路回来肯定热坏了。”
“谢谢舅舅,”她用牙签叉起一块猕猴桃送进嘴里,又叉了一块黄桃送到对方嘴边,眉开眼笑道,“来,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