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声响在脑海左冲右撞,鹿鸣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湿滑粘稠的大手硬生生地撤出躯壳,像是一头食尸恶鬼一般,鬼祟而贪婪地盯着自己的身躯,仿佛那是自己狩猎食谱的一部分。
紧接着,那声音变得恢弘而圣洁,黄钟大吕,振聋发聩,隐约间鹿鸣看到一头生长着洁白翅膀的妖媚女魔,斩落一道宏伟的剑光。
鹿鸣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动不动的、可怕的黑影。那巨大无比的,被诡异拉长了的,形状超出一切人类思维的奇诡轮廓,像是一个浑身赤裸、花白肿胀的人猪杂交恶种。
从那个畸形的影子里勉强能分辨出丑陋狭窄的肩膀、臃肿恶臭的胸部、粘液满布的腹部和诡异弯曲的胳膊,但却独独没有头颅。
那样子,并非脖子被齐刷刷地砍断,而是天生就丧失了双肩之上的东西,甚至于本就不应该拥有头颅,仿佛头颅才会破坏这尊奇诡狂暴,充满了莽荒力量的躯壳。
梦境中的梦境,虚幻中的虚幻,仿佛浑身酣畅淋漓,在一个被无数色彩渲染交叠的绮丽梦境中,举着海水一样冰冷的炬火,围着那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无头尸体,连汗毛都不放过地仔细端详。
一股滚烫的液体流满了整个口腔,喉咙里也弥漫着鲜血的腥味儿。
这一切的幻想,全部都戛然终结在两个重重的巴掌上,是陈英打的,打得毫不留情,打得干脆利落。
因为鹿鸣竟然以诡异到无法描述的方式,啃噬着自己的头皮!
就好像张开嘴,头皮便会自投罗网,随着牙齿的咀嚼,脑袋上早已是鲜血淋漓。
惊醒过来的鹿鸣,眼前一黑,瞬间浮现出一头啃食雄性螳螂头颅的母螳螂。
交配之后吃掉雄性,雌性螳螂一直如此。
那头已经被撕成碎片的螳螂战兽,一定是在邪恶力量的催化下,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她的血液中蕴含某种引人入魔的东西,正是这些东西催促着人不如邪恶的恐怖深渊。
或许这也是侍奉邪神的魔鬼信徒们,为什么会如此残暴,乃至于染上同类相食这种罪恶习性的源头。
因为他们所唯一侍奉的神使,正是蚕食同类的恶魔之虫。
胸口的重伤,再加上头顶的新创,鹿鸣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是好几天,每时每刻,鹿鸣都被困在朦胧无边,诡秘难测的梦境迷雾之中,说它是梦境,其实并不准确。
因为那是毫无内容的空洞,是不染一丝墨迹的白纸,灰蒙蒙的一片,人的魂灵与思绪,如同浸泡在茫茫海水中的蜉蝣,在漫无目的的沉睡中随波逐流。
渐渐的,鹿鸣的知觉开始恢复,但却是梦中的知觉。
鹿鸣仿佛再次回到了尼斯大裂谷的那个夜晚,那个蛮族在邪恶的多罗克斯谷地,召唤红·菲丽克提亚斯的残忍夜宴——那是被神秘而诡异,不可名状的力量抹去的《本源之书》第十七章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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