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病倒了。
一病不起,体态发热,咳嗽不止。
病床之上的他,目光有些游离,涣散,整个人已是提不起半点精神。
因为……绝望!
先前的他,一贯斗志昂扬,且心里强大,无论碰到任何问题都能冷静判断处之。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强大的人,且胸怀远大,人生最大的目标、头等大事,便是……当圣人!
而什么是圣人?
而今,在儒家学问之中,只有三大圣人。
孔夫子、孟夫子、朱夫子。
所谓圣人,得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他王守仁历来坚持且不但努力的目标。
先前的他,一路顺风顺水,豪情壮志,遇到波澜挫折,毫不气馁。
可此一番,他的诸多斗志,几乎被那恐怖的蝗灾,瞬间磨灭了!
绝望啊!
那蝗灾,比他想象之中,更深无数倍,这无疑使他先前的诸多想法,全部落空了。
临行之前,恩师虽未明说,却已然提及遏制此番蝗灾的要点,那便是吃!
想方设法,教诸多百姓们去吃那蝗虫,吃的干净,吃的绝迹。
可在看到那无尽的蝗虫的瞬间,他知道,蝗虫,怕是吃不完的!
这也就意味着,蝗灾,将无法遏制,接下来,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地方受灾、减产,乃至于颗粒无收。
“时泰啊……”
病床之上,王守仁虚弱道:“吾……可能不行了,蝗灾之可怕,吾,有心无力!”
“接下来,还要靠你禀告吾之恩师,就说……弟子无能,愧对恩师,弟子……罪无可恕。”
开口之间,已是潸然泪下:“还有……告知吾父,身为人子,未能尽孝,无颜面对,教他不要伤心。”
一侧的伍文定急的泪珠子打转:“老王,老王,你挺住啊,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王守仁却是笑了出来:“时泰,我不行了,道心已破,此生,注定碌碌无为……”
伍文定忙道:“蝗灾恐怖,非老王你一人之错,力所不能及也,无需忧伤的!”
王守仁却是没有作声。
力所不能及吗?
他摇了摇头。
在钻研学问的这条路上,他已然悟得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无往不利。
无论是打鞑靼大军,还是比拼弓箭,亦或是清剿海盗,皆轻而易举。
可是此番,他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已知蝗灾可怖,却无能为力啊!
作为一个一心成圣之人,他,做不到眼睁睁去看无数百姓活活饿死而无动于衷。
“时泰……一切……”
“闭嘴!”
伍文定哭声大喝:“老王,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你要振作起来啊!你死了,这万千百姓,就将会被活活饿死啊!”
闻言,王守仁豁然定住。
这话,倒是触动了他!
可能,他死了,这靖州的百姓未必会饿死。
可假若他什么都不做,便是对不起此番恩师的信赖,对不起那万千百姓啊!
无形之间,他的心里,不知为何,竟是多了些东西。
感觉,莫可名状。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抵,便是抛却功利心的良知吧!
于是,他缓和许久,艰难的坐了起来:“时泰,吩咐下去,就说……先有唐太宗李世民吞蝗,蝗虫,可食矣,鼓励百姓们捕捉蝗虫为食!”
此一点,极为重要。
无论如何,理应先向百姓们说明情况。
蝗虫,并不可怕!
无论数量多少,大家伙先吃就是了!
伍文定立刻跑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