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雨连绵数日,虽不大,却是下了个通透,将北直隶附近许多地方的田地都喂饱了。
有了雨水,干旱了许久的田地自是蓬勃向上滋长,嫩芽挺拔,一片大好……除了那无数稻谷枝干上蒙上了一层黑乎乎的泥。
对此,诸多百姓虽是心底怪异,却不敢多言。
原因很简单,莫管这雨水如何,至少是求下来了,灌溉了田地,教稻谷的收成有了保证。
而在朝堂间,许多命官虽对此多有微词,也不好多说,毕竟宁远求雨是有功劳的,干系到万千民生。
直至三日后。
大雨过后,天朗气清,四野之内,一片生机勃勃,除了那整片天地都染上了一层黑色的尘土。
眼看着许多宫女太监正在洒扫大殿,弘治皇帝摇了摇头。
北直隶一场大雨倒是下来了,可雨水带着黑色尘埃,怕不是一场好雨啊。
“但求不要出事才好。”他呢喃着。
“陛下。”
内阁首辅刘健赶至赶至:“河南左布政使王沂上书,怀庆、开封二府伤寒肆虐,死伤无数,人相传,已是大肆蔓延开来,请朝廷赈济。”
哦?
弘治皇帝眉目一挑。
伤寒等诸多事宜,朝廷这边已经下旨布控了,怎还会出现如此严重的死伤呢?
没有道理啊!
“奏疏呢?”
弘治皇帝接过奏疏,快速扫视过后,面目更加阴沉。
河南布政使司确实是按照朝廷的旨意布控的,分离伤寒病人,控制药材的价格,这两面按理来说可在最大程度将伤寒病给控制住。
但,问题也就刚好出现在这两条方略之下。
因为……药材短缺。
缺少药材,被分离开来的病人便遭殃了,死了一大批,甚至有许多布控的将士都受到影响。
得病的人越来越多,药材越来越少,直接导致河南的怀庆、开封二府的布控崩塌,死伤无算。
伤寒病情开始蔓延,与此同时,在民间,也出现了一些个诡异的传言。
如……伤寒是由这场黑色的大雨带来的。
而这场黑色大雨是怎么来的?
——宁远。
“还真是有意思啊。”
弘治皇帝冷笑。
对于其中的猫腻,他大概能猜到,可要解决这个大麻烦,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行。
于是他叫来宁远:“来说说,你小子是怎么看的?”
宁远大概看了一遍奏疏,立刻发现了其中的关键点。
很明显,这是有人在搞事啊。
“朝廷明明都命令禁制药材价格上涨了,且令其他地方调动药材过去,为何还会如此短缺啊?”弘治皇帝问。
“这……臣不敢妄加揣测。”宁远装糊涂。
他是不想掺和这档子事儿的,即便在这背后有人利用黑雨的事情来抹黑他。
不想掺和,自然也就不必说太多。
说得多,错的多。
“不敢揣测。”
弘治皇帝点头:“那若朕派你去调查此事呢,你以为如何?”
宁远微微犹豫,只得道:“臣……定不负圣恩。”
“那就收拾一下,去看看吧。”
弘治皇帝平和道:“此间事宜,与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若做不好,即便朕知晓其中利害关系,却也洗不脱百姓间的流言蜚语啊。”
宁远应下。
陛下这是教他自证清白啊。
证明这一场伤寒病与黑雨没有关系。
所谓黑雨,不过是雨水中的尘埃太多了,与伤寒病本没有任何牵连的。
可百姓们哪里知道许多,或又会管你许多,遇到大灾大难的,多迷信,最终将苦难的根源转嫁到某人或某件事情的身上,如此……大概会教他们舒坦一些吧。
不多久,他简单收拾一番,便前往开封府。
一路之上,百姓口中流言不断,几乎都在讨论着伤寒的事情。
因为这个病传人,一旦再蔓延,整个北直隶的人都将遭殃。
“一场黑雨,虽是解决了田地的问题,可……谁又知道这背后是否有其他阴谋呢?”
“没错,这说不得就是那宁远的计策。”
“亏得大家伙先前错怪他了,还自责愧疚什么的,现在看来啊,那宁远其心可诛啊。”
路途之上,言语声声,且于是向南,声音越大,传的也越发的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