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很清楚,宁远是能听懂他话中深意的,主要还是在于如何救助整个大明那无数贫苦的百姓。
可宁远的回答却出人意料,竟只提及了朝廷暂时缺少银两。
是,朝廷暂时没银子,是事实。
可即便朝廷有银子,也不能给世间无数贫苦的百姓发银子吧?
“单纯就开封、怀庆二府的伤寒百姓而言,最大的问题在于朝廷没有银子。”
宁远开口:“且朝廷缺少银子,影响的是整个大明的运作,故,臣以为,理应先将朝廷库府充实,其余事情以后再说。”
弘治皇帝略微诧异。
听这意思……这小子是有办法帮助朝廷充实库府,挣银子?
“你有什么好法子?”
他直接问:“你小子要知道,当下还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通商银行这边面临巨大的现银缺少的问题。”
市场上的现银稀少,便等于经济不流通,这是足以危及整个命脉的巨大问题。
换而言之,所谓的朝廷库府缺少银子,几乎就等于是通商银行的信誉度降低,无数富绅宁肯将银子埋藏在地窖,也不远拿出来存银行。
若银行有足够的银子,面对开封、怀庆的伤寒病,朝廷至少可以先挪用部分,大不了日后朝廷有了银子,再将这个窟窿给补上。
“此一点,臣还在构思之中,想法还不醇熟。”
宁远说了声:“陛下且容臣再思考几日。”
弘治皇帝倒也没催逼,点头道:“好,你小子慢慢想着……”
顿了顿,他忽然话锋一转:“那河南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王沂罪名众多,又是擅离职守、布控不利等等,你以为当如何处置啊?”
如何处置王沂?
宁远眼睑下沉,心下冷笑。
就表面来说,是京城这边给王沂传信,令其置无数闹事的百姓与不顾,放任自流,在伤寒病大肆蔓延期间,这几乎是掉脑袋的大罪。
但,此时怪也就怪在这里。
能在暗中指使一名堂堂二品大员的,这偌大朝堂,双手数的过来。
那么问题也就变成了:王沂在开封一带按照指示办事,到头来即便是出了事,到了朝廷这边……难道就不管了?
“此事臣不好妄言,毕竟是都察院的事。”宁远敷衍了一嘴。
“可若没你小子胁迫,那王沂又有几个胆子敢私自跑来京城?”弘治皇帝定定的看着宁远。
这话带有威慑的意思,暗指宁远不按朝廷规矩律法办事。
“臣未曾胁迫王沂王大人。”宁远回应。
“是吗?”
弘治皇帝却是笑了:“好了,朕知道了,去吧。”
宁远起身,见礼后,倒退着离开。
待得安静下来,太子朱厚照吃了一口肉,又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啤酒的泡沫在嘴巴以及喉咙翻滚,他不禁顺势长出一口气。
“父皇,这样……真的好吗?”
“你是觉得朕心太狠?”
“儿臣不敢。”
“朕看你不是不敢,是敢的太少。”
弘治皇帝冷哼一声,略微停顿后,也是叹息:“若那小子能熬过这一关,朕便给他留一条路。”
有些事情很怪,一如对待这样功高盖主的一门两公爵的大明新贵。
从理智上而言,大明是无法容忍这样势力存在的,可于情感方面而言,又不能一棒子给打死。
于是,他身为君王,从诸多方面考虑,最终……也只得考虑一个折中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