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浓翻了一道又一道门,襄国公府比意想中要大。
浮天阁的火势变大,已经惊动了仆人,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她不气馁地翻下一面墙,这回外头却不是街巷,而是一片竹林。
地上铺的青石板路直通向一大片竹林,林边斜着一条清溪,清溪周皆乱石;再往远看去,竹林后似乎有模糊的山影。
栗浓晕晕乎乎地,分不清这是不是襄国公府内部。按理来说,就算到了府外,也应该是街道,不该是竹林清溪小山,这根本是山林景致。
怎么可能一墙之隔就到了山里?难不成一个跟斗翻到了郊外?
栗浓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很,那总不可能是顾临川在自己家筑了一座山出来。
栗浓咬咬牙,撞进了林子里。
冬夜里林间有薄薄缭绕的雾,她越走越疑惑,远远看见两个打着灯笼的胖妇人,心头一跳,连忙蹲在竹后蔽身。
两个胖妇人缩着脖子身子贴得紧紧的,嘴里并不干净:“她也是个念佛的?古里古怪,哪有居士该有的样子!连她住的这地界都鬼气森森的,不吉利!怎么咱俩就如此倒霉,被分到巡视这里!”
栗浓听得不太清楚,只听到了‘念佛’、‘居士’等语。
听意思似乎有人在此修行?难道真是深山老林藏仙人?
栗浓觑着眼看去,见竹林深处似乎是有光。
她虽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已经认定了,自己已然到了郊外。她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裳,预备到前面人家处讨一杯热水。
待到近了才发现,此地仅有一处青瓦小院,整个林中没有第二户人家。
小院的斗拱飞檐都收敛,但怎么也不像农家,也不大像庵寺,不堂皇也不普通,有种……尽力低调而不成的派头。
栗浓满腹狐疑,一路走来都太奇怪了,就像传奇故事里书生怎么也找不到出山回家的路,稀里糊涂误入狐洞,斩获一段仙缘。
她一面叩门,一面想,或许来开门的会是个貌美狐仙呢,她可以找一找对方的尾巴。
里头传来脚步声,轻轻缓缓,那人竟不问来者谁,径直来开门。栗浓觉得奇怪,心里不禁存了两分好奇,搓着手等看对方真容。
门‘吱呀’一声打开,栗浓愣住了。
狐仙看上去比她年长几岁,乌髻半散,无钗环装饰,身着月白衣裙上有湖蓝剑兰夹缬,一副书卷气颇浓的打扮,狐仙本人却不内敛儒雅,反而冷淡孤高。
栗浓倒吸了一口凉气,扭头就跑。
这哪是什么仙境狐洞!这这这……这还是在襄国公府里!
顾临川家里真的有山!他有病吧!
这个女的她认得,她们上午时刚刚见过,当时有一只鹤一飞冲天,蹿到了她的房顶上,栗浓受其感召,也上了房顶,抱着鹤眺望远方。
找鹤的人找鹤,抓她的人抓她,环屋将一人一鹤包围,一通围追堵截,好不热闹。
这个女子当时就打那经过,因为她长得挺好看的,栗浓多看了她两眼。栗浓当时立在房顶上,想不引人驻足围观都难,那女子也就多看了她两眼。
一直到栗浓被撸下来之后她才走,脸上一直噙着淡淡笑意,就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对着她说了一句:“长得倒很像顾临川。如果长得不是那么像他,会更好看。”
栗浓拔足狂奔,她之所以记对方记得那么清楚,就是因为这句话,其一栗浓厌恶顾临川,她说她长得像他,长相无法改变,对栗浓的心灵造成了沉重打击;其二就是,她叫顾临川大名,人人都尊称顾临川将军相公的,就显得她很……牛。
栗浓一面逃命,一面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会清并没有追她,只是看着她去的方向,默数着数。
一、二、三……九,差不多了。
栗浓一脚踏入一根大竹下设好的套索里,猛地脚踝一紧,身子陡然悬空,整个人被套住一只脚踝倒吊起来。
……不是仙境,但有陷阱。
会清慢慢踱步而来,栗浓被倒吊着,挣扎了一番,自己无法割断绳索。
栗浓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完了,跑不了了。
会清却抽刀割断了绳索,刀光一闪,栗浓哐当一下大头着地,还好土壤松软,但凡有个冒尖的竹笋,栗浓也就安详去了。此刻,栗浓就第一滚,单膝着地,冷冷看着她。
她其实是装出来的气势,心里比谁都没底……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顾山与?”会清垂眼看着她,真跟个玉雕城的菩萨像一样,完全看不出情绪:“你要逃跑?”
栗浓在这里叫做顾山与,不过除了顾临川私底下这么叫,其余人大多模糊不谈,知道她的名字,却不这么称呼她。
栗浓也没必要再装,说什么我就是半夜出来溜达溜达,再卖一波惨,说好好的节日自己过得多么憋屈。
房子都烧了,哪还有什么退路!
栗浓答:“对。”
会清睨着她,轻轻挑眉:“往西南边去,过两处院落,有一个马厩,那有棵歪脖子树倚在院墙上。从那你能跑出去。”
语罢,一甩袖,施施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