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浓问道:“这个条子递到了我手里,我该不该捅你一刀做做样子?”
席若泽:“……去去去,那边玩去。”
栗浓颇觉扫兴:“我不捅你,他们起疑心怎么办?”
席若泽笑笑,胡作高深地左望右望,生怕隔墙有耳,他对她招招手,道:“自今日起,你我不再装水火不容了,我们做恩爱夫妻。”
?
恩、爱、夫、妻?
全军营忙着打仗,没心思吃祭酒大人和他小娇妻感情飞速进展的瓜。
只有忙着照料席若泽的可怜军医,见证了他那位媳妇是怎么从巴不得他死跳跃到柔情似水。
怎么说呢,她含情脉脉喂席若泽喝药的样子,再一次让军医联想到了武大郎与潘金莲。
她那拿着药碗与汤匙的手,席若泽缓缓张开的嘴,褐色药汁漾出波纹……全部都像特写镜头。
军医有点忍受不住自己的武二郎之魂,双脚不自觉地向前蹬,双手也有向上抬的趋势,喉结更是滚来滚去,恨不得当即一个箭步上前,砸了药碗,大喊一声:“药里有毒!”
“荀郎中,荀郎中!”
栗浓连唤了三声,军医才从幻想中醒过来,张口就来了一句:“早生贵子。”
栗浓还得装贤妻良母,只能在心里骂街,她不太适应地抹了一把头发,干巴巴道:“我……我是问您,我们祭酒的病怎么样了?”
“哦哦哦,”军医才醒过神,恢复了一个医者该有的专业:“风寒不过小疾,祭酒一直不爱惜身体才迁延至此的。早点好好卧床休息,也不至于服那么烈的药,豪赌一把。”
席若泽这人,为了病快点好,背着所有人向军医要了一贴药性极烈的猛药,昨天在床上抽搐了一宿,硬挺了过来,没死,一觉醒来,精神好了很多。今日听军医这么说,病应该无大碍了。
席若泽苍白着脸表达谢意:“多亏您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是席某给您添麻烦了。”
荀郎中拱手道:“哪里的话,身为医者,理当治病救人。”
席若泽继续假笑着客套两句,胳膊肘却偷偷捅了捅忘词的栗浓。
栗浓立刻想起来了自己的戏码,登时换了一副面孔,抱怨道:“郎君是个疯子,您日后给他什么药也得先让我知道。这回还好,搏了一把,没把命搭进去。难不成他要耗子药,您也给他吗?”
这话说得荀郎中颇为不快,但他面上并没显露,只是疲于继续客套,想要尽早告辞。
不想,席若泽忽然发作了起来,他恼道:“你怎么能这么对荀郎中说话?荀郎中一直为我的病殚精竭虑,是我不遵医嘱,也是我急于病愈,荀郎中难道不是一直苦口婆心劝着?委实因我的缘故,给荀郎中添了许多麻烦,不说谢也就罢了,怎么还去指责呢?”
栗浓被数落得说不上话,等到席若泽说完了,才辩解道:“那人家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席若泽写的这破台词!这句‘人家也是担心你的身体’后面其实还有一个语气助词,全句为‘人家也是担心你的身体嘛’,但栗浓试了许多次,实在说不出口,舌头打不过那个弯。
荀郎中正要打个圆场,席若泽严肃地发话:“道歉。”
……
荀郎中终于感悟过来,自己究竟处于什么状况之中,他娘的,掺满了劣质糖精的假狗粮真难吃。他啥都不想说,很想摔箱子走人。
栗浓呆了一瞬……席若泽这个人,怎么还给自己加戏呢?
栗浓在打死席若泽和暂时配合他之间挣扎了半天,最终咬牙切齿地对军医说了声:“对不起。”
席若泽没控制住情绪,差一点笑场,他强忍着对军医道:“她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荀郎中被腻的遍体生寒,连声道:“告辞!”
席若泽这一套腻腻歪歪的组合拳打下来,颇有成效。
遇见的人,除非荀军医那般正经端方的,都会打趣他俩两句。
暮色四合时,席若泽来了客人,二人一起小酌两杯,栗浓和阿及拘束得很,便都躲了出去。
素来隔着席若泽,阿及和栗浓都没说过什么话,只要二人碰在一起,总能跳房子、掷石子、研究胡汉两种握弓方法的不同等等,玩到一块去。
到底年龄相仿。
这下两个人都无所事事,可以尽情聊天,阿及便向栗浓提要求,说想要喝她当初在破屋煮的那种粥。
阿及今年十六岁,长得是白嫩可爱,但是自打到了军营以后,就开始蓄胡,一个白净的小少年,留了半张脸的络腮胡,说话做事也粗里粗气,好像个貌美年少的张飞。
他只顾埋头喝粥,栗浓碰他的胡子,他也顾不得。他的胡子已经有了半指长,摸上去像是羊毛,并不扎手,反而又软又滑。
栗浓轻轻揪了揪,阿及大眼睛一转,并没阻拦她。终于玩够了,栗浓问他:“你为什么要留胡子?我记得你从前没胡子的。”
阿及抹了一把胡子上粘的粥渍,回答道:“是郎君叫我留的。郎君说,军营里的当兵的都是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女人的,我长得太好看了,说不准他们见了不管不顾,拉过去就干。这样留一大把胡子,有利于保护自己。”
栗浓:“……”
阿及打了个饱嗝,轻轻地哼了一声:“所以郎君轻易不叫你出门。你看东南边站岗的那俩人,咱们出来坐了这么老半天,他们的眼光一直没从你身上移开过。你虽然长得没有那么好看,但好歹是个女子,比我更抢手呢!要不要我剪一点胡子给你贴上?”
栗浓:“……”
东南边的确有两个青瓜蛋子新兵隔着老远对着这边看,似乎还在议论什么。本来听不清楚,结果赶上一阵顺风,俩人听见了一句:“再漂亮再丑也不是咱能招惹的,她可是祭酒大人的心肝呐。”
……
阿及嘿嘿嘿傻乐。
栗浓气得哐哐捶木桩,这戏到底演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一转念,理直气壮地说:“你笑什么笑,他们说的是你!”
阿及瞪圆了眼睛:“……?”他还真认真寻思了寻思,觉得……是有那么点道理。
这下轮到栗浓哈哈大笑。
阿及忽然反驳道:“不对!我才不是郎君的心肝。”
栗浓不解,又有点奇怪,问道:“为什么?”
阿及认真道:“我只能是郎君的指甲,一下子全部拔掉虽然很痛,可是真的没有了,也不影响什么,而且,指甲反正可以再长的。”
栗浓磕巴了一下,阿及如此认真,倒叫她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