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啪。
栗浓没有动,这是什么声响?
她笑了一笑。
头顶有什么声音。国字脸将领举头望去,下一瞬,一桶桶焦臭的油脂兜头浇下,明火一闪,这队举刀而立的军士一个个烧成了火人。
埋伏在巷间的人一涌而出,提刀上前。
油脂并不够用,大半的敌军没有引火上身,看着自己满地打滚痛叫的伙伴,有一瞬的怔愣。
就是这片刻的怔愣,决定了生死。刘军大杀四方,势如破竹。
发号施令的不是栗浓。
栗浓站出来,就是要吸引对方视线,令对方先入为主地认为,栗浓会是发号施令的人,紧张地等待她的动作而动作,这就陷入了被动,失去了最佳反应时间。
因为真正摔杯为号的,是躲在暗处的阿栋。
离栗浓最近的一个兵举起长刀,绝望又愤恨地向栗浓砍过来,栗浓侧身避过,回手长剑一挑,挑飞对方的头盔,再下一刻刀光与血光共闪,她已割破他的喉管。
他的伙伴飞扑过来,栗浓一脚踹开他,这次连头盔都不挑了,直接一剑刺喉。
这样不知又杀了几人,鲜血横溅,她的杀孽太重,终于遭了报应,对方的血直接泼到她眼睛里,她大叫一声,连退数步,强行睁开眼睛,却一时不能视物。
一敌兵手持尖刀而来,栗浓听得声响,手忙脚乱地格挡,误打误撞挡住两招,她背心已然出了一身冷汗,心悸不已,手脚发凉,死死护住自己的脖颈咽喉,费力地去听声辩向。
下一刀斜刺过来,她未及反应,腹部已是一痛。
对方的力道之大,应该是想刺透她的身体,一刀两洞,再将肚肠挑出来。
那可太难看了。
可对方只刺破了肚皮,忽然卸了力,哐啷一声,重物坠地。
“你没事吧?”
阿栋及时地杀死了对方。
“这次恐怕……有事。”
阿栋赶忙将她扶到一户人家门外坐下,还是在战局当中,她的部下能看到的地方,就像她退在一旁督战。
栗浓费力地揉眼睛,终于模模糊糊能看清楚东西。
阿栋身上也挂了一身彩。
“唉呀呀,你胳膊又中一刀。这次怎么打得这么凶?不要命似的。”栗浓习惯了先检查人身体再看脸,她看向阿栋的眼睛时,惊诧于阿栋眼睛中克制的怒涌。
“发生了何事?”
“你没有听说吗?”阿栋声音有点异样,像是哭过:“敌军昨日里,去屠村了。”
栗浓悚然一惊。
她已然问不出话。是孙家村吗?是孙大婶吗?她问不出口。
他们从军之人,死活,早不指望了。
可无辜的村民城众,凭什么遭受无妄之灾呢?
栗浓望着被自己烧毁的房屋,风向并不向着屋宇方向,近来天气湿润,可是城门失火,怎么可能不殃及池鱼?
她的血越流越多,落成一块小小的血泊。
其实这么看,她一点也不高大。
阿栋很想抱她去看军医,可是不行,他们现在腹背受敌,他没法带她穿过敌军占领的城市一角。
栗浓疼得牙齿打架,她仰起头来,脸上黑糊糊的,嘴唇没有半分血色。她执着地看着人家门上染血的桃符,桃符上绘的郁垒神荼二神身上都被血污所染,太不吉利。栗浓举起手轻轻拂去上头的血迹。
拂不去的血迹让她分外恼火,她用力的刮蹭,却一个不慎,扯坏了郁垒像。
她仍然执着地,给神像擦去血迹。可她发现血迹早已干涸,并不是她的血。
她定住了。
她将扯掉的一角捏在手里,浑身脱力,软软地瘫在那里。
“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战争几时完,或者我几时死呢?死是不是解脱?我并不怕死的,可我仍不想死。这一刀让我知道,我不想死。可我还活的成吗。”
夜色里,他俩都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号角声响起,刘将军的身影出现在街的尽头,他终于带人拿下了城内的叛军,赶到了此处来。
大火渐熄,我军又一次夺回了城头。刘乡豪带领勇士们冲向城墙,重新放下城墙的千斤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