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勋下心唏嘘,对这位元姑娘很是生出几分敬意,默默祝愿她前路坦坦。
另一边,大将军从羽瑟口中听说自家混账小子去了军营,立时便黑了脸,谁曾料今日郑成恰巧去营中巡视了一番,自然知道儿子是胡编乱扯。
郑勋自小实诚,能骗羽瑟一句要去军中已是极致,哪里招架得住老爹的责问,不多时便一五一十招了。
郑成一听更是不得了,又是气儿子行事不妥帖,又是气儿子太笨,怎能在新妇面前说出这样的大实话,早知是去了青楼,自己可是万万不会在羽瑟面前问了。
成婚不过七日便白日上青楼,还被羽瑟撞破,纵是郑成深知郑勋性情必不会出格,也觉得老脸挂不住,气得抄起了家法。
羽瑟本就猜到郑勋此去为何,不料随意回禀了公爹竟漏了陷,原想郑勋怎么也会糊弄过去,哪里知道他竟真的一根筋,哭笑不得之下只得帮着拦住大将军,连声道郑勋正该如此,若人家姑娘为了与他赌气而流落青楼才是罪过。
郑成本就存了几分打给羽瑟看叫她消气的意思,见羽瑟真心来拦,心中反倒是相当欣喜,再想起前些日管家所言,羽瑟竟也同亡妻当年一般,在新婚第三日便陪着夫君巡视军营,不禁更觉羽瑟招人疼。
如此一来,郑成原本只是做做样子的家法反倒凌厉了几分,暗恨竟生出了个比自己还木头的独苗儿,竟这样给自己的好儿媳没脸,实在该打!
郑成挑着刁钻的角度给了郑勋几下后,羽瑟才发现这公爹怕是真动了气,下手实在不轻,只好认认真真盯着公爹去拦。
郑成见羽瑟身形轻盈,竟当真能回回恰巧挡住自己的鞭子,心中更是喜欢,只虎着脸训了郑勋一句便背着手离开,也不忘趁羽瑟松懈之际回手抽了那臭小子一下,很是解气。
郑勋怕是自小被打惯了,又深知老爹身手不会误伤羽瑟,一直老老实实低着头领罚,错过了这二人“斗法”,只是好一会儿没挨上鞭子,正觉奇怪,哪知一抬头就挨上了最后一下,倒也心酸。
羽瑟哪里见过大将军这样“顽皮”的一面,再低头看向乖乖跪在地上挨揍的郑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郑勋自觉对不住羽瑟,但在媳妇儿面前被老爹一顿好打,又是万分丢脸,此刻听羽瑟好不厚道的欢笑,松了口气之余不禁恼羞成怒,恶狠狠瞪向羽瑟道:“你还笑!”
哪知郑勋此刻的模样在羽瑟看来,实在是只耀武扬威的纸老虎,颇有几分可爱,羽瑟不由笑得更欢了。
郑勋自然不会当真发怒,撇了撇嘴,一边揉着胳膊一边从蒲团上爬了起来。
羽瑟这才想起相公怕是被打疼了,难得的良心发现,捂着笑疼了的肚子去扶,二人这么一对视,看着羽瑟忍笑忍得发颤的唇角,郑勋终于也绷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郑成听着堂内二人的大笑,欣慰地湿润了干涸已久的双目,昂首望天,念极了多年前护着这兔崽子跟自己比身法的女人,阿沁,看到儿子觅得佳偶,你可欢喜?也许,过不了多久,咱们都能有孙儿了,你说,若是个女孩儿,可会有你眉眼间的英气?我曾说过,定会手刃大漠王胡苟为你报仇,可皇上却执意和谈多年,过了这月十五,便要将你闺中密友的女儿送到大漠和亲,到时候我再去见你,你该要骂我是个没用的老东西了吧?
思及此,郑成垂首不能言语,许久之后,一声长叹没入黄昏,无力凄凉……
和亲公主已然送出,一众将军在朝中更是仿若无足轻重,不过例行上朝,郑勋却丝毫不觉不喜,乐得多些时间练功习武。
羽瑟在将军府的日子倒也是十分悠哉,没了现代时那疲于生存的压力,按着郑家心法修习内力倒也是稳扎稳打,偶尔随郑勋去营中与兄弟们练练拳脚,倒也不曾落下外家功夫。
自脱离了冷府,羽瑟便不曾掩饰自己心性,也不全然藏着功夫,纵是收了五成实力,在营中也能挑翻一众将士,反倒更加招众人喜爱尊崇。
郑冷二人日里各自苦习武艺,茶余饭后,羽瑟只管向郑勋打听些奇闻轶事,少将军也乐于展示自己的见多识广。
二人可谓一拍即合,羽瑟只消说些奉承的话便达到“不出门而知天下事”的目的,比如御山弟子莫其修在闹市捉了个看着跟小姑娘似的琵琶精带回师门;比如柳思镇一富家公子买下一家茶楼改作歌舞坊取名“川岳阁”;比如川岳阁先是因一曲“双节棍”而险些被砸了场,后又传唱出颇为古怪却又十分上口的“菊花台”,再接连有“青花瓷”和“烟花易冷”等惊天之作赚得盆满钵满;比如御山脚下出了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才女,日日以文会友,还写下“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等揉碎诸多乡愁心的词句;再比如川城太守之女因“发了癫狂”而以碳灰涂黑了眼圈,并穿着极为清凉逛了集市,继而惨遭奸杀被族谱除名……
如今的羽瑟对早日远离朝堂是非也不上心了,对寻找一同穿越的现代人更无兴趣,只默默将几桩疑似诈尸穿越或是性情大变之事记在心上,又为如川城太守一般莫名受累的同志默默叹息。
又是一个多风的午后,郑勋拉着羽瑟一同去城郊的慕艾山庄拜访挚友,说是这好不厚道的盛璟然竟在自己成婚时跑出去挖铁,此番定要讹他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