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勋何曾见过羽瑟这失神无助的小模样,心里猛地一疼,一点怒气也冒不出,当即顾不得身子疼了,将羽瑟紧紧搂到怀里,一下一下笨拙地拍着她的脊背,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只反复说着不会。
羽瑟自来知晓郑勋是义薄云天之辈,必定容不得杀人越货的勾当,一直刻意瞒着自己的过往,此番无意漏陷,又是惶恐不安又是松了口气,这会儿见他还肯哄着自己保证云云,心中的大石顷刻碎成了渣,万分的动容感念都随着一双小手紧紧环着郑勋腰身。
郑勋本就伤了腰肋,只觉羽瑟像是要报那一推之仇似的,简直要将自己腰斩了一般,可看着她那眨巴着眼泪的双眸和明显起伏的心绪,哪还敢再推开她?
又过了好一会儿,郑勋实在忍不住,眼见着羽瑟似是平复下来却赖在自己怀中不想动,这才僵着声音道:“羽瑟啊,为兄实在是……有些疼,你松些力气……”
羽瑟恍然惊醒,一脸愧疚将郑勋扶到榻上,仍是不大敢看着他的眼睛。
郑勋虽舍不得惹妹妹伤心,可有些事却实在是含混不得,硬拉着羽瑟坐在榻上,捧着她的脸叫她好生看着自己,正色道:“羽瑟,咱不说什么姻亲,既然你认我做兄长,便也是郑家的人了。你要记住,凡我郑家儿女,若非保家卫国除恶扬善,不得随意伤人,更不得害人性命。从前……从前的事哥哥不怪你,若有人找你报复,也自然有哥哥替你顶着。可从今往后,你若再犯,可别怪为兄……”郑勋本想说句“不认你”,可终究是说不出口,顿了顿接着道,“可别怪为兄不客气。”
羽瑟重重颔首,在黑暗里过了这么多年岁竟也被郑勋一番话说的一腔正气,若非被逼无奈,自己何尝愿意杀人害人?如今没了逼迫不说,还有了这样正义凛然的父兄,便更加不会恣意给郑家抹黑了。
郑勋很是相信羽瑟不会欺骗自己,见她不加犹疑立时点头,大大松了口气,心中默念还好还好,没有冥顽不灵,不然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郑勋这伤疼是疼,好在没伤着骨头,躺个两日也不觉有碍了,公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纵是拿着伤心做幌子,皇上这朝也再罢不下去。
连日的朝会之上,主和派臣子的声音竟出奇地小了些许,许是因着罢朝三日中,日日有主和的小臣暴毙而亡。
皇上纵是坚持着要等大漠表态再议出征,也架不住众多将士请命,只得准许兵将先行备战,粮草也先行备着,万一大漠当真翻脸,也好早作回应。
一干将领虽多少被皇上的瞻前顾后憋屈地肝儿颤,但也只得领命,默不作声将手下的兵卒加倍操练起来,全然像是明日便要开打,如此这般看在皇上眼中,如何不满自不必赘言。
皇上的“强硬”堵住了诸多将士的口,却不料一连数日,主和的小臣们仍旧是一日一个意外而亡,从早先不见品级的到了朝堂之上能勉强叫得出名儿来的,皇上虽是贵人事忙发现不了,那失了众多幕僚门生的掌权大臣们心中可是门儿清,苦于查不出蛛丝马迹,一时间再没人粉饰太平,言语之中皆是含糊起来,甚而透出几分这一仗怕是避免不了的意思,气得皇上险些歪了脸。
一众将领行得正坐得端,万分看不上那群软骨头的嘴脸,尤以郑勋为甚,倒也丝毫不怀疑答应过自己“金盆洗手”的妹妹。
皇上辗转反侧了好几夜,少有的对美艳的付贵妃都没甚好脸色,只是自顾自盘算着若真打起来,一众将士是不是能确保在自己有生之年将大漠那群剽悍汉子们拦在武城之外,若是武城也护不住,一路迁都往东南应是可行……
皇上终究是挺直了腰杆,满面肃穆端坐朝堂之上,命亲信宦官宣旨,奈何这才将将念到“着令大将军郑成帅十万……”,一封廊城急报便传了来,竟是公主虽带了伤,却终究在亲卫护送下逃至廊城,并称此前遇到的并非大漠之人,而是一群身手不凡的绿林贼匪。
皇上当堂拍案大笑,连道三个“好”,不知是好在女儿未死,还是好在女儿深明大义,亦或是好在终于不必燃起战火生灵涂炭。
众位将士一边是松了口气,一边却是如鲠在喉,只是既然公主无恙又婚约如旧,自然无话可说。
接连数日,武城一片祥和,待皇上想起要好生发落谎报公主遇刺一事的送亲侍卫,才惊觉此人早已不见踪迹……
自然了,寻不得才是正理,这侍卫唤作“阿四”,此刻已是同璟然一道现身许城了,正守在璟然与琥珀郎君冷桐会面的房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