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军不愧是精锐之师,不说不眠不休,却称得上日以继夜,仅仅十日便横渡枭河到达奉城,在羽瑟看来,这几乎是寻常人孤身赶路的速度,但如此庞大的军队能做到这一步,实在神速。
服气的何止羽瑟,郑成也好,寻常士卒也好,都只当羽瑟是个懂些拳脚的娇贵人儿,如今见她风餐露宿地赶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还能时常陪伴夫君清点大军,心中的大拇指都竖了起来,纷纷赞叹少夫人很是有当年将军夫人的风范。自然了,看在散于军中的“群狼”眼里,实在是半分惊异也没生出来。
这边还在整顿刚渡过河的大军,沐枫漓便眼尖地认出了渐近的车架,可不正是慕艾山庄的马车。
马车上的人自然也是听了车夫递信儿,半掀车帘跳了下来,郑勋眼睛一亮,得了老父首肯便拉着羽瑟和枫漓迎上前去。
盛璟然对着大将军遥遥作揖,得他颔首回礼后便向郑勋等人笑道:“远远便看着你们了,倒也有缘。”
“可巧,你自许城往回怎地途经此处了?不该在上一个渡口么?”郑勋盯着璟然身后那架十足奢华的马车,挤眉弄眼,“怎么样?未婚妻可接着了?”
“小女子嫣然,见过诸位。”只见车帘翻动,一个素衫姑娘娇娇柔柔下车行礼,抬头望了郑勋等人一眼,复又低下头去立于璟然身后,端端是弱风扶柳之姿,好一副惹人怜爱容颜,只是分明温婉的装扮,却压不住那醉人的风韵。
羽瑟一眼便认出这嫣然所穿乃是裕华出品的上好缎料,目光移到璟然脸上,竟自他微抿薄唇读出一丝不悦,未及思量便听身畔“咕咚”一声,侧目一看,竟是郑勋不自觉滚了滚喉头。
羽瑟心中扶额,狠狠掐了兄长一把才让他收回胶着在“朋友妻”身上的目光,真是要命了,难怪人家盛璟然要不悦了,虽然只有三秒钟,但是,你可足足盯了人家媳妇三秒钟!
羽瑟甩开方才见到嫣然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看着涨红了脸的郑勋很是有些想笑,再转而去看沐枫漓,只见这白衣公子一如既往的面色清淡长身而立,忽略了心中那么一点淡淡的欣喜,只觉顿时更加想嘲笑自家哥哥了。
璟然果真是不喜未婚妻被人瞧了去,当下侧身命嫣然回了马车,还不忘替她轻掀车帘,郑勋自己老大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倒是璟然若无其事对几人道了句“见笑”。
沐枫漓仿佛是为了救场一般,难得打趣起来:“恭喜盛兄得此佳人,也不知待我等自大漠归来,是喝喜酒还是满月酒。”
璟然唇角的笑意一僵,复又状似哀怨看向枫漓:“你跟郑勋这家伙待得久了,竟也跟着打趣盛某了,大军未归,盛某岂敢成家!”
众人这才大笑开来,却也没时间闲话太久便各自上路,璟然不忘在临行前取出几瓶伤药塞给诸人,直说此乃千金不换的“凝霜”,于外伤最是奇效。
通向大漠的路,羽瑟是第二次走,但当初不过是暗杀一个人,这次却是要对阵千军万马。
这大半月来一程又一程的行军,渐渐让羽瑟最初的热血退去,想想战场拼杀场面,羽瑟就只觉发毛,毕竟在这个刀枪相见的时代,不是一炮一群而是一刀一个,这样近距离的白进红出,想来更能让人杀得眼红,纵是早已手沾鲜血的羽瑟也不禁感到一阵寒意,实在不想再回忆那段最暗无天日的时光。
郑勋轻轻坐到羽瑟身边,虽知自己于诸多事上甚是迟钝,但也难以忽略妹妹近日的反常,她已有好些日不曾睡得安稳了罢:“羽瑟,你怎么了?可是怕了?”
羽瑟自郑勋走近便有察觉,若不是熟悉的气息,如何也不会让他从身后这样接近自己的。羽瑟发现,和信赖的人呆在一起,自己会变得好懒。他走近的时候,懒得提高警惕;被他发现心情不好的时候,懒得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被他发现想哭的时候,就连抬一下手隐去泪光都懒得动……
羽瑟也不看郑勋,一双美目注视着朗月,环抱着自己点了头,是啊,有些怕了:“今日是我来到这世上半年之日,就好像做梦一样,过往那些……嗬,许是要打仗了,这几日总梦到过去,即使过了许多年,还是有些不敢回首……”
羽瑟咬了咬唇,却再说不下去,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郑勋虽早就料想到羽瑟过往杀手的日子不会轻松,只是一直不愿也不敢多提,这会儿真听她说起来,还是忍不住舌头打结:“你是说,是说在你来的那个世界?……可你只是……只是个弱女子啊……”
“弱女子?”羽瑟苦笑两声,“除非任务需要我去那样伪装,不然,我没有那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