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羽瑟心思,回武城八成没有好果子吃,可念及父帅尸身已在武城之中,自己又定然劝不住一心救驾的兄长,只得默然相随。
羽瑟心中纠结,看着贼眉鼠眼的黄宝和面容悲肃的兄长,莫名想到英豪岳飞的结局,更是惶然,复又念及总归是还要靠兄长平叛,哪怕这死皇帝对兄长不喜,哪怕这黄宝再进谗言,最多便是给那无用的皇帝多上些眼药,总不至于一时半会就能让郑家伤筋动骨罢。羽瑟如此思量,心中稍安,又觉未免遭莫须有祸事,来日还是早早劝退自家这刚正不屈的哥哥为好。
郑勋挂念武城安危,着丘举将军帅余部尽快行进,自己则点了一千精锐骑兵一路先行。
枫漓言道伴着大军剿杀不少大漠屯兵,也算是全了因果报了师恩,既做了郑家幕僚,便一路随郑家夫妇回朝。
众人在骁廊边境又接到了八百里加急的召回旨意,想必是皇上等不及了催召,郑勋担忧之下带众人一路风餐露宿,竟大半个月就返至武城。
黄宝自幼随着黄瑜养在深宫,得了今上青眼后更是穷奢极欲,哪经得住如此劳顿颠簸,一路吐得怕是连胆汁都出来了,心中更是恨极。
羽瑟连日赶路,只觉日渐昏沉,好在一早备上从未用过的脂粉,倒也没叫人看出什么。
晨光熹微,正值上朝时辰,郑勋将一千精兵安顿在武城郊野便入了城,路遇守城小将林奇,交代其清点城外兵马,几乎是提着黄宝,马不停蹄入了宫。
羽瑟则是带着几位幕僚回府,又为枫漓安置好住所。
枫漓客居将军府,稍加收拾后便倚在软椅上展开玉扇,只见上面显现出银光符文,正是月前收到的消息。
原来当年翊深上神将神剑镇于御山山脉,那日妖尊全力阻碍御山施法,反倒阴差阳错引出神剑威力,数道强劲术法交互冲撞之下,竟机缘巧合解了魔力封印,而那琵琶精也并未误落鬼界。
枫漓不记得这些日子已将这些符文看了多少次,仍禁不住出神,若那日天象并非鬼界魂道大开,那却又是什么?
冷羽瑟曾对郑勋说她乃异世孤魂,想来正与此有关,但,这等捕风捉影的事还是不要报于妖尊知道得好,她一个人界姑娘,纵是身手了得,纵是冰雪聪明,纵是……总也扰不了妖尊的大计。
枫漓毫不纠结地说服自己瞒下羽瑟之事,既然魔力封印已解,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寻五行神器,不需再搅乱人界终究是件好事,接近郑勋自然也好说,可若日后要与郑家为敌,该当如何?想着蠢极的郑勋和那……
枫漓猛地阖上玉扇,将脑海中羽瑟的容颜扫了出去,不过是接近人界英杰探听消息罢了,且行且看罢。
羽瑟却不知枫漓思虑之中已然保了自己一命,安置好众人后便到郑成房中,见房中各处皆是十分整洁,心知下人定是时时清扫,满意欣慰之余,将在院外采的几支野雏菊置于榻旁,对着父亲空空如也的床榻拜了几拜。
羽瑟今日未服活尸散,肩上那钻心的痛便一点一点冒了出来,许是有些发烧,周身都有些酸软,拭了拭鬓角的冷汗,心道一路行来未见叛军,亦未见武城卫兵严防死守之势,想来是皇帝安置于钧地的亲信发现得早,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已将武城大军派出大半去拦截平叛了罢。
羽瑟按了按肩头,这活尸散也用了几近半百之日,若再用下去,就是不死也非得残废了不可,哥哥英勇无敌,再加上妥妥的以多打少,若皇上派哥哥领兵驰援,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同哥哥交代,在家中养伤好了。
昏昏沉沉走上回房的路,羽瑟只觉喉头发干,认真考虑究竟是先沐浴更衣换换伤药,还是先昏天黑地睡上一觉,哪知刚踏进院子就见几个满面含悲带喜的儿郎,双眸当下绽出一抹暖意,快步向前挡住他们下拜之势。
小半年不见,羽瑟不待寒暄,先行问道:“父亲在宫中可还好?”
提及郑成,众人大恸,个个红了眼眶,可不正是当初“葬身狼腹”的四个儿郎!
原来羽瑟早有意让一群死士脱离行伍,这四人便是头一波,实为群狼暗部,径直以郑成终日挂在嘴边的“忠勇仁义”改了名。
几人哽咽半晌,群忠这才答道:“是,大将军遗体供于外宫忠烈堂,恩义侯等忠良老臣时常去看他,就等少将军归来,以将士十万之众为他送葬。”
羽瑟点点头,父帅征战一生,正该有千军万马为他送葬才是,这条律例倒是甚合己心,纵是未真打算让父帅入土,想来父帅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复又问道:“皇上定不耐等众人守灵七日,我不甚懂王朝律例,若此时出城平叛,可是要待反贼尽灭之后再将父亲入殓?”
几人似是被羽瑟问住了,面面相觑:“平什么叛?什么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