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煊二人默然,都极为不忍闭了眼,片刻静寂后,终是郑勋哑声开了口:“就算是如此,毕竟人妖终殊途。羽瑟刚被他救了,一时之间放不下也属常情,日子久了,总要放下的。”
忆煊心中一团乱,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猛然间想起当初羽瑟对自己说的那句,“永远不要阻止我”,心头一跳,恐怕,羽瑟并非今日才知晓吧?
璟然却是早就知道了个通透,伸手按在郑勋肩上劝道:“勋,你莫要强逼,实在劝不动,就随了羽瑟心意吧,万事只要她高兴就好。是人是妖又有什么打紧?枫漓总归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人,他……”
“他是站在我们这边,但他不是人。”郑勋拂开好友的手,只觉自己这个兄长做得太过失败,双手掩面呼出几口浊气,有气无力地去了。
忆煊看着他这副模样也是心疼,可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劝郑勋还是该劝羽瑟,只能闷闷地跟着郑勋去看看那对可怜的有情人。
好在璟然在众妖退去时生挖了一个小妖的妖丹,让枫漓立时服下调息过,此时枫漓已然缓过来一些了,只是伤得颇重,一时之间无法恢复全然的人身,难免透出些真身时的模样,发色眸色难以掌控,耳朵也仍旧支着,利爪倒是收了回去。
勋煊二人到时,就看羽瑟刚拧了一个毛巾,细细擦拭枫漓渗出的汗珠,枫漓虽是一脸憔悴,还能勉力伸了伸手,似是给背对门口的羽瑟抹了抹泪珠。
郑勋真恨不得将枫漓大骂一顿再狠打一顿出气,可想起他这一身伤是为了自家妹妹受的,又不得不憋回去。再看自家妹妹这副模样,郑勋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是开不了口喊羽瑟出来,没精打采地回羽瑟房中等着,心道要好生想想如何劝慰才是。
郑勋等来等去,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柳梢头,连忆煊都拉不住,正要去枫漓房里提人,就看见羽瑟回来。
羽瑟刚从枫漓房中回屋,就见郑勋不顾忆煊拦着要冲出来,看那样子,自然是知道他们已然等候多时,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哥哥能忍到这份儿上已经实属让人吃惊了,低声招呼了二人:“勋,忆煊……”
郑勋本就觉得自己对不住妹妹,没能给她相看好一个合适的男子,见她这一脸低落的模样,心立马就软了,拉着羽瑟到一边坐了,蹲在她跟前软声道:“我说羽瑟啊,这沐枫漓呢,他对你有救命之恩,哥哥以后会想办法报答他的。明日,你就跟哥哥一起去丸城,好不好?”
羽瑟自然不愿意:“不要,他伤得这么重,我要留在这里,我要陪着他的。”
“我晓得你本来就喜欢他,他又救了你,加上这份恩情,你一时之间肯定放不下。我听璟然说过了,他虽然伤得不轻,但好在及时服下一粒妖丹,多休养一些日子总会好的,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患。璟然武功高强,有他在此护卫,沐枫漓必能安心养伤,你就不要担心了。”郑勋琢磨了许久,也只能试着对羽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眼神一错不错盯着羽瑟,见她反应不大,才小心翼翼接着道,“你跟着哥哥去剿匪,没准也能认识些年少英豪。”
见羽瑟就要出言反驳,郑勋连忙转换话头:“另觅良人之事也不急,只是等你冷静下来,也就明白,毕竟人妖殊途,你同沐枫漓,你们俩是根本不可能的。沐枫漓要是真心待你,就不该瞒着你,日后也不该耽误你纠缠你。”
羽瑟见哥哥不仅不怒,还温声安慰自己,就晓得哥哥有所误会,正想着是不是该对哥哥说实话,听他那最后一句,立马就替枫漓发声道:“他没有瞒着我,不关他的事,是我纠缠他。”
郑勋想了半日的规劝说辞,正要再说,听羽瑟剖白倒是愣了,到嘴边的话全给咽了下去,一时不知是什么情况。
忆煊也是目瞪口呆看着羽瑟,心道完蛋,原来自己的猜测竟是真的,自己没有把握又不想触发郑勋那脾气,好不容易瞒了一下午没说破,你倒好,承认的挺干脆。
“你……你早知道他是妖?!”郑勋面色铁青,这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见羽瑟默然垂首,知道她是认了,再想到她同沐枫漓那如胶似漆的模样,想到她竟一字都不曾对自己说过,顿时动了肝火,不禁怒声喝道:“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郑勋从来不曾如此暴躁地对待过自己,羽瑟心中苦笑,却是早就料到这一幕,闭上眼,跟郑勋对比起来,倒是显得格外平静:“最初发现他是妖的人,就是我。起初只是有些猜测,武林大会那时,便确信了。”
“你!你早知道竟还……竟还……”郑勋现下不知是惊是怒,武林大会的话,那分明就是羽瑟一脸娇羞地告诉自己她喜欢沐枫漓之前!
得悉沐枫漓是妖之后,她不说骇然,竟还敢去爱,真是难以置信……郑勋又看了看羽瑟单薄的身躯,一股心疼喷涌而上,面色和缓了,说到最后,语气也在不觉之间温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