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老夫人大约七十的年纪,绛色的衣袍嵌着银线绣以的菊花暗纹,动作间闪着沉沉光泽。满头的银发,高额、狭长凤眼、薄唇,眼神流转见便可看出是个十分凌厉的人物。
她身后站着个三十多岁的美艳妇人,她是邵家嫡长房的正室夫人,事实上,她已经四十出头。一头乌油油的发挽起高高的云鬓,簪着一支赤金凤簪,凤口衔着指面大小的珍珠,一身孔雀蓝的织锦外袍衬的肤色尤为莹白,容长脸,丹凤眼,眉梢微挑,眼眸微动便是无尽风情,看起来便是个利落有手段的。
两位老太太缓缓说着话,她便伺候在一旁,笑容得体,神色真诚又亲切。
邵老夫人看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给儿孙娶进门的正室都十分厉害,可惜小一辈的男嗣都不甚出彩,女眷厉害也是无用。
邵氏一族曾经也是风光无限的,老太爷一辈出了三个三品上的大员。邵老太爷当初做到了正二品的尚书,又加封太师衔,邵家人在随州老家几乎可说是说一不二的地位。只可惜到了下一辈才智怕是连守成都做不到。
邵老太爷有三个儿子,长子五十的年岁只做到了从三品的位置,次子和三子也不过地方知府和同知。孙辈长成的男嗣有十二人,靠自己得中进士入朝的只有两人,一个从六品、一个七品,以秀才功名疏通关系入朝的也有两人,如今也只是八品的大吏而已。
从前邵老太爷还在,就算邵家郎不够出色,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朝堂上的故旧门生总要给几分薄面的,儿孙辈也多受照顾提拔,可六年前邵老太爷过世后,情面虽不说烟消云散,一切却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邵家为何会这么着急,不过是因为他们发现了,邵家大爷的从三品参政做了六年了,砸下去疏通关系的银子不少,却没有任何效果。
他们想要维持从前的风光,便要巩固如今的姻亲。
而邵家最为有实力的亲家,便是魏国公府与首辅蒋家,只是蒋家人丁众多,又不曾分家,将老太公威势太甚,邵氏不敢轻易插手过去。而魏国公虽退了下来却也有着二十年的官场人脉,徐悦是大将军是皇帝心腹,徐二叔是通政使,徐三叔和四叔虽没有入朝为官,却是由着各自擅长领域的人脉,可谓满门荣耀。
想要把徐家的势力为邵家所用,便要从徐悦这国公世子爷下手了。
邵老夫人嘴角噙着笑意,眼神亮而精:“年纪大了,念想就多了,想着趁这把老骨头还硬朗走得动,便来瞧瞧姐儿和孩子们。老三在徐州任职,哥儿下个月要成亲,恰逢烨哥儿三月要应试,我便厚着脸皮带着孩子来叨扰几日了,还望亲家不要见怪才好。”
太夫人笑容亲和而客气:“亲家说的哪里话,咱们一辈子的老交情了,常来常往才是正理儿呢!咱们这把年纪了,往后见一面便是少一面了。”
邵老夫人点头,面容似露了感慨:“岁月不饶人,总以为自己还年轻着,可瞧着儿孙、玄孙都长起来了,却也不得不服老了。咱们老姐儿两细细一算也有六年没见了。”
太夫人微笑,垂眸看了眼茶盏里微微浮动的茶叶,缓声道:“是啊,转眼间你们回去遂州六年了。”
邵老夫人眸光微动,嘴角不着痕迹的垂了垂。
太夫人又招了美妇人身边的孩子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番,“几年不见,烨哥儿,是烨哥儿吧!也长成俊俏郎君了。”
那郎君应了一声,笑着给太夫人和邵氏磕了头,“给老祖宗请安,给姑母请安。”
他二十有三的年纪,长得清秀,眼角含着风流的俊秀,打扮却偏了阴柔,叫人觉得担不起担子的样子。
太夫人和邵氏都给了见面礼。
邵文烨笑嘻嘻的接过,又道了谢说了讨喜的吉祥话,退回到了原位。
邵老夫人慈爱的缓缓而笑:“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太夫人微微一扬声的“哦”了一声,笑意饱满道:“生的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邵老妇人的目色自邵氏的面上刮过,笑色里有几分意味深长:“儿女都全了。”
太夫人眼角纹路深深的,似乎也为邵家人高兴,转而又叹息了起来:“亲家夫人好福气啊,不似我们家这几个,就惟儿有个女儿,其他几个孩子到现在也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