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月,楚州司马李崇福率所部三县以应敬业。同时,太后命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为大总管,魏元忠为监军,率兵三十万以讨之。
秋彤和玲儿二婢对魏元忠是有些偶像情节的,主要是魏元忠未用兵卒,却以匪首护圣驾和百官安全到洛阳这事办得太过出类拔萃,让两个小丫头至今念念不忘,这次一听说魏元忠又要当监军去平叛,期待值立刻拔高。
秋彤先说道:“魏大人那么聪明,有他出马,这次一定没事。”
玲儿却说:“可是为何要派李大人啊,李大人不是宗室吗?以前也没听说他打仗怎么厉害啊?”
“你俩,在我房里说说也就算了,以后在外头,莫谈国是。”
换作以前,崔婉是不会对小丫头聊的这些闲话说什么,可如今,她刚答应祖母要谨言慎行,如何又能放任自己的丫头们胡言乱语。
崔婉继续佯怒轻斥二人:“尔等休要妄议圣人决断,圣人的想法岂是尔等小婢能看透的。”
说至此处,崔婉不得不为武太后用人之妙处拍案叫绝。
李孝逸确实像两个小婢说的,没有什么领兵作战的经验,可他却是宗室之中,辈分和威望都极高之人。
李敬业叛乱,打的本就是匡复李唐的旗号,如今武后派李孝逸去对战李敬业,就等于狠扇了李敬业一耳光。
同时,这也是她向天下人表明的一个态度:李唐王室和我是同一阵线的,你李敬业匡扶的又是哪门子王室!
而对于李孝逸不善作战这件事,武后又安排了素有急智,用计谨慎又大胆的魏元忠作为辅佐。
大义和实力都有了,如此三十万官军去对上李敬业临时组织的草台班子领的十万散装部队,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哦……奴婢晓得了。我俩就在这里聊聊,出去外面定当半字不提的。”玲儿伶俐,一点就通,当即乖乖应道。
秋彤也跟着点头允诺,想了想,还是忧心道:“二娘子,你说李大人他们能打赢叛军么?”
这次李敬业叛乱,不仅朝中震惊,百姓之间同样人心惶惶,因为这是大唐立国之后,在腹地爆发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叛乱,而且是在扬州如此富庶之地,若真的乱起来,大唐只怕要元气大伤,故而人人忧心忡忡。
崔婉是开过天眼的,心知武则天还要带领大唐走向盛世呢,岂会被区区叛乱挡住脚步。
可她纵然有信心,说出的话,却也得让人信服才成,于是她清清嗓子,正色道:“那自然是官军赢,自古叛乱能否成事,皆看民心向背,如今海内晏然,百姓受惠于武后治下甚多,怎会去支持叛乱。”
这时玲儿突然想起个民间传说:“可自古不有“金陵有王气”之说,这莫不是要应验在李敬业身上吧?”
崔婉是知道今后千年王朝更迭的历史的,对玲儿此问自然胸有成竹。
金陵是否真有王气她不知道,可她却十分清楚,但凡在金陵建起来的王朝,大多像那江南水乡的女子,多是婉约柔弱。倒是降幡常见,王气难寻呐!
她便继续说道:“这怎么可能。你等且想想,挑起叛乱那些人,李敬业和魏思温皆因在其位不谋其政,失职于朝廷和百姓而被贬谪,那大才子骆宾王更是因贪墨民脂民膏获罪遭贬。百姓如何能去拥护这些人。更何况李敬业嘴上说着匡扶前皇帝,却不挥师北上而割据金陵,言行不一无法取信于人,则人心难聚,王气如何能聚此人身上。依我看,我王师挥军南下必当势如破竹。”
最后,崔婉斩钉截铁下结论:“太宗皇帝曾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李敬业行叛乱之事便有若无水行舟,败,不过是早晚的事。”
秋彤和玲儿被主子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对小娘子说的一知半解,却感觉她说得十分厉害十分在理,纷纷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
数日后,洛阳通过运河运粮草和三十万兵马,瞬息抵达扬州,投入战场,平叛大战迅速打响。
魏元忠果然不负众望,以三策迅速定下叛军惨败的局面。
尤其是那第三策。十一月,官军和叛乱主力即将决战高邮之际,魏元忠献火攻之计,在已干枯的芦苇荡,利用西北风之便,顺风放火,叛军顿时溃不成军,官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叛军一举歼灭。
李敬业和骆宾王皆在遁逃时被部将所杀。
两个月时间,李敬业叛乱已平。
皇帝追削李敬业祖考官爵,发冢斫棺,复姓徐氏,李敬业自此变成了徐敬业。
说来讽刺,徐敬业的爷爷开国功臣李勣当年是助武则天登上后位的首要功臣,遥想当年,武则天封后大典上,给她送授皇后印玺的还是当时的司空大人李勣。
却没想到几年后,李勣的孙子却是起兵反武的第一人。
李勣一世筹谋,未曾踏错一步,深得三位皇帝信重,李渊赐他国姓“李”,李世民割龙须为他做药引治眼疾,李治一即位便把他从叠州召回委以重任,叠州刺史立升一品大司空。
他大概不会想到,他耗费一生为子孙后代攒下的富贵荣华,竟在他死后没几年,便尽之付诸东流去,甚至连国姓都被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