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一张丹凤案,一张美人塌,布置简洁。
其实,弘文馆也有一间屋舍,如此布置。
从弘文馆到紫宸殿,从公主到太女,对三千来说,换了地点,换了身份,不换的是禁锢,还有单调枯燥的生活中仅存的丁点快乐。
“三千,三千,疼死老子了。”云阙照例爬过轩窗。
他现在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凭天雷翻滚滚,恁凭神鞭阴恻恻,即便落了牙、歪了嘴、瘸了腿、折了手,妖王招瑶只要重罚他一次,他就偷偷地跑一次。不玩梁园月,不饮东京酒,不赏洛阳花,不攀章台柳,只趴在美人塌上,心安理得地享受三千的关怀。
语罢,云阙捞起衣衫,示意三千查看他的伤口。
这次,冷血冷性的招瑶动用了冰蚕,背部一道道伤口极深,隐约可见骨头,最是不能见风,疼得云阙这一路在紫色祥云上活蹦乱跳。
三千见状,心疼不已,示意云阙趴在美人塌上。
尔后,从腰间摸出玉瓶子,挖了雪肌膏,抹在指尖,凑近暖手炉边,待烤得化开,才小心地敷在云阙背部的伤口,动作轻柔又熟稔。
云阙眯着桃花眼,眼角红晕由淡转浓,显然格外愉悦。
可惜,总有人见不得他愉悦。紫宸殿外,突然响起太监尖锐的呼声,道是皇后娘娘驾到。云阙无奈,提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委屈兮兮地望着三千,才不舍地翻过轩窗。
“千千受伤了?”大高皇后柔声问道。
“回母后,儿臣没有受伤,只是近来感觉干冷,涂了雪肌膏可以润一润肤色。”三千垂下眼睑,老实答道,早就学会脸不红心不跳。
“既是觉得干冷,何必开着轩窗。”大高皇后冷声道。
在大高皇后眼中,三千涂雪肌膏这种动作不正常。
“母后,不知深夜到访,有何嘱咐。可是今早儿臣批阅的处理江南冰冻雪灾事宜不够妥当?”三千连忙转移话题,淡淡一笑。
“韶阳的婚事,该提上议程了。”大高皇后皱眉道。
自从太子沈璃在东宫自焚后,永宗皇帝一蹶不振,身体每况愈下。那沈璃,嫡亲长子,乃永宗皇帝亲自教养长大,即便资质平庸,闹出许多笑话,也是永宗皇帝的心头肉。因此,永宗皇帝将沈璃之死归咎于大高皇后,连带着看小高贵妃也不顺眼,倒是在胭脂巷养了花魁。
于是,这些年,大高皇后和小高贵妃同病相怜,关系缓和。
三千和采薇的姐妹情谊,也可以浮出水面。
“皇姐向来有主意,又有流连胭脂巷的花名,恐怕一场婚事要激起千层浪。”三千低声道,秀眉蹙起,姿态老成。
对于婚事,她没有想念,不过是父母之命。
但是,她打心底不希望,皇姐的婚事,被摆在宣政殿上,讨论来讨论去,像极了被明码标价的物品。
“生在帝王家,既然享受了一世荣华富贵,就必须做好为大兴皇室贡献自己的青春年华的觉悟。”大高皇后冷嗤一笑。
她瞧不上小高贵妃,更瞧不上韶阳公主沈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