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亥时三刻,长禧宫屋顶。
漆黑夜色里,忽而两阵风快速掠过,小会儿后,一道沉稳的压低的声音响起:“爷,睡了。”
被唤作“爷”的人没应声。
须臾后,长禧宫寝屋所在的屋顶上方瓦片被移开了一个缝,一缕光顺着缝隙照出来,映在来人那双深邃如潭的黑眸里。
戚风不是很明白,自家这位从小连小路都不走的爷为什么会忽然想起大半夜的做起这采花贼才做的事来。
这像话吗?
显然不像啊。
“收起你那龌龊的思想。”
男人清冷的声音想起,直接打断戚风的思绪。
于是夜能视物的戚风就从他家爷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嫌弃”的情绪。
戚风紧抿着唇,稍有些憋笑,却是没再说话,只就着身上那套夜行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爷又把那瓦片给放回原处了,正纳闷他究竟想做什么的时候,男人动作优雅地就着屋脊处给坐下了
坐下了?
敢情您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就跑人这儿来坐屋顶?
夙珝知道自己身后的人在想什么,换成平时他早一脚把人踹走了,只是他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
垂眸,看向掌心的小香囊,用手捻了捻,小玩意儿已经放回去了,有些硬。
珝,羽。
他看着小香囊上的那个字,俊眉皱成一个“川”字。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不明白丫头片子那时候为何会对他露出那样的神情,那么在看到这小玩意儿后他便算明白了。
应该说,若非先前那丫头一直占着他的身子,或许他早该有所察觉的。
只他不明缘由。
命带凤星,说明她的野心乃后宫之主,一国之后。
既然如此,为何会对他抱有这份心思,她便是想利用他,借他之手为她今后权势地位铺路而已,如何就……
“不要,阿珝,好痛……”
曾听见的声音,娇嫩的嗓音与离别时丫头片子那一脸决绝重合。
心口陡然一紧,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流光微转,掌心的小东西被他攥得紧紧的。
下一刻,夙珝“腾”地起身。
“爷?”戚风见他忽然站起来,且脸色不愉,以为是他感觉到附近有什么危险,惊得他也即刻警戒了起来。
然未等他多想,戚风就见他家爷从屋顶一跃而下,鬼魅般闪身于寝屋后方来到窗前。
只见其靠近窗户后,抬手朝窗户栓子所在处一拂袖窗子便打开了,下一刻风过,再定睛一瞧,人已经到了六公主床榻前。
夙珝眼都不带斜的,抬手一指便点了守在一旁已经睡着的白茯的穴道。
垂眸于床上连睡着了都秀眉紧蹙的丫头片子,夙珝薄唇抿成一条线,俊眉亦轻轻蹙起。
不过才离开几个时辰,如何看上去又苍白了许多,可是喝药不听话?
无声地落坐于床沿处,夙珝想起她在面对他时那倔强又受伤的神情,视线往下,秀发未能遮挡的地方,那白皙的颈子上几个指印清晰可见。
夙珝心里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滋味,只回想起与这丫头相处的短短几日,闷闷的。
他自小不会纠结于一件事,便是夙承勋等人,也从未让他失眠过,然这回……
“阿珝……”
方想着,床上的小人儿忽然像被惊到了,小身子一抖,开口唤他。
这是梦见他了?
以下犯上的丫头,现在竟是连“王爷”都不唤了,直接唤他的名讳。
夙珝略微屏息,将她眉间增加的两条小褶子看得清楚,下意识伸手意图将那褶皱抚平,不想却忽然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以为是她醒了,结果抬眸看去,白日里那双惹人怜的眼依旧闭得紧紧的,晶莹的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阿珝,阿珝……”
抽泣着,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夙珝的心被这两个字牵扯得紧紧的。
丫头片子的声音听着已经不哑了,该是喜贵将他先前的药给了她。
尝试着将手抽出来,然而才一动,那双小手便把他的那只手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