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承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竟然颤抖得快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说,说……什么……”
夙珝对上他的眼,冷静地告诉他:“你皇爷爷当着本王的面告诉本王,你父皇将来百年后就会将皇位传给本王。”
咚的一声,一记闷锤狠狠砸在夙承勋心上,震得他心脉俱断,堪堪找到自己的呼吸。
接下来的话,他分明无心再听,男人的声音却如洪钟般撞破他的耳膜。
夙珝说:“你皇爷爷让你父皇拿了密旨本王看,还让你父皇亲口念给本王听,念到最后直到你皇爷爷点头确认你父皇所念无误方交代对本王的叮嘱。”
父皇说,你是最小的弟弟,皇兄们都是喜爱你的,父皇走后,你记得万不可任性妄为,切记听皇兄们的话。
父皇说,父皇去找你母后了,今后便由皇兄照看于你,你皇兄即日起就是皇帝,要管很多事,你乖些,不要惹他动怒。
父皇又说,当然了,你皇兄若是为朝中之事迁怒于你,无妨,父皇不是给了你金牌么?届时你把那个拿出来你皇兄就不敢对你动气了。
父皇最后说,阿珝啊,你皇兄之后会把这位子给你,在这之前,你有本事了,就护着他吧,有你在,你皇兄兴许便不会那么累了。
父皇最后说不出话了,只能拉着他的手,然后将皇兄的手也拉起来放在他的手上面。
老头子没再说话,只能用那双浑浊的病眼看他们,看他。
他干枯皴裂的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依旧什么都没说,可他那时不知怎么的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头子最后想说的,还是让他护着皇兄,护着从现在这一刻起就是皇帝的皇兄。
因为他是被高僧断过命的,所以老头子才会说,有他在,皇兄就不会那么累了。
有他在,大贤势必会迎来大平盛世。
“没想到?”
夙珝见夙承勋状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唇角勾了勾,笑意不达眼底。
“是没想到本王知道密旨一事?还是没想到,先帝未将此事告知于你?”
夙承勋攥成拳头的手指甲是什么时候陷进肉里他都不知道,无论是腹部的痛还是手掌心的痛,此时此刻他似乎都感觉不到。
他只觉整个身子仿佛都麻木了,眼前的模糊越来越严重,可偏偏男人的这张脸他却比任何时候都看得清楚。
他翕翕唇,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不过是你片……”
片面之词几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夙珝打断了。
“你不愿信也没关系,”夙珝说,“毕竟是贤宗帝时候的事,本王若说是承了贤宗帝的诺而护着大贤至今,也不见得有什么说服力,毕竟本王那时方五岁。”
夙承勋又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的人就像时刻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似的,但他不懂,事已至此,夙珝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难不成还指望几句话就缓解两人的关系?
还是说想把自己说服后就让自己把龙椅交给他?
不,绝对不可能!
就像印证了他的想法一般,夙珝再次开口:“放心,本王今夜来并非为了说服你什么。”
说着话,他从怀中掏出一物。
巴掌大的卷轴,熟悉的明黄色绸布,两轴上有精致繁杂的雕花,从两轴下方处的两处摩擦来看,这卷轴是有些年头了。
对从没见过世面的人来说,或许并不能看出夙珝拿出来的是什么,但对长年跟这玩意儿打交道的夙承勋来说,却是比任何人都熟悉。
他浑身一怔,死死盯着夙珝的手,苍白的唇颤抖不止,一边吃力地把手从被子里往外抬,一边颤着声音说:“你,你……你怎么会有,会有……
“本王为何会有这东西?”
夙珝很贴心地帮他把话说完,还很贴心地把卷轴打开给他看上头的内容。
夙承勋的手到底没抬起来,被子下的他整个身子都在颤,偌大的龙床给出强烈的反应,“嘎吱嘎吱”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屋里。
“先帝并未毁掉这道密旨,”夙珝说,“换任何人来看,都只会得出密旨为真的结论。”
为什么?
夙承勋脑子里嗡嗡的声音如一道道闷雷,原就一团乱的心绪因这道密旨更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