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姝听着他哽咽沙哑的声音只觉那早已空洞的地方又被锯刀一点点割裂,疼得想逃却舍不得逃。
她哪里舍得呢。
她等了四千多年才有的重逢,等了上百了轮回才等到离开前与他这般好好说话的机会,她如何能舍得因为自己痛便从他面前逃开呢。
数百个轮回中,属于他们的记忆总是在她濒临死亡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的时候回来。
她看的最多的,便是他面对她死去时的惊恐与伤痛,然而那时的她,却总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机会说。
雪姝庆幸,暗喜,现在的她总算有机会在两人都活着,都清醒的时候同他说说话了。
“羞不羞?”雪姝侧了侧头,用袖子给他擦眼泪,如同平常聊天那样说他,“都多大的人了还哭,就不怕人笑话呀?”
夙珝摇头,抱着人丝毫也不愿松开。
此时的他像极了害怕被抛弃的孩子,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清冷孤傲。
只旁人不知他这副模样,雪姝却是很熟悉的。
不管是四千多年前的月焱,还是现在的夙珝,外人眼中的他向来都是清冷矜傲不近人情的。
可只有她清楚,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他依旧是当年初见时的少年郎。
不可一世意气风发,连头发丝都透着乖戾,高傲冷漠的面具下始终藏着他鲜艳耀眼的少年性情。
他是灵神神兽二族结合的结果,是本该被灵神族视为弃子的存在,却因他那因违反神律而被堕下神坛的母亲的爱存活下来。
他自小崇尚强大,看似不可一世地到处找架打,都道他是没事找事不自量力,可实际他只是简单地想让自己变强罢了。
雪姝拥抱着现在的他,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却是两人相爱前她在他身上看到的种种变化。
她的焱哥哥啊,实际比她更怕黑,更怕一个人。
无声笑了笑,雪姝不敢再想,也舍不得拿两人难得的时间去回忆。
于是她拉开两人的距离,温柔地看着夙珝,那双桃花眼里盛着漂亮的橄榄色的湖水,澄澈柔和似能包容这世间的一切。
夙珝与其中的温柔相撞,心神忽而恍惚了一下,他自那澄澈平静的湖面上看到自己与她的模样。
他们初见时的模样,相知时的模样,相爱时的模样。
她一点点长大,褪去稚嫩青涩的幼年时的样子,他慢慢年长,收敛起满身的戾气与自负。
他们的感情在某个萤火漫天的夜里发生变化。
他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凑过去,用自己的唇碰了她的。
一时间,他从她的瞳里看到了自己的惊愕和困窘以及先发制人般的恼羞成怒,到最后的佯装冷静。
“讨厌吗?”他问。
放在身侧的手捏成拳,不知什么时候掌心被汗洇湿了。
小姑娘睁着她那双漂亮的眼,错愕地抬手摸着微张的嘴,然后在他的注视下红了脸,答非所问地问:“你……为什么亲我呀?”
他无法读她的心,奈何小丫头的伪装过于粗糙,他一眼就看透了。
他都已经给她带了两年的人类民间话本了,明明一个月前还在他跟前为故事中相爱却不能相守的男女哭,这会儿倒是在他跟前装傻了。
他突然一下子就不紧张了,连日来的想念忽然就有了名头,萦绕在心里的迷雾豁然开朗。
哦,为什么亲她?
因为喜欢啊。
可他不想就这么告诉她怎么办?
于是他笑了,用指腹在她唇角摁了摁,不答反问:“你觉得呢?我为什么亲你。”
小丫头的脸红霞遍布,卷翘的长睫在萤光中颤个不停,“我……我不知道,那得问你啊……”
“嗯……”他沉吟,摸着下巴作思考状,最后却给出了她这样一个回答。
他说:“你都不清楚,我又如何清楚?”
“你!”小丫头气结,立时就拿她那漂亮的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