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位于大唐西北边境,属凉州管辖,临呼屠,常年战事不断。
长德二十二年,骁勇大将军聂歧阵亡,碎叶失守,呼屠大军直逼凉州主城,安西节度使施正卿请求朝廷派兵援助。因此,大唐皇帝李承霂派遣九皇子李长逸率兵三十万赴凉州支援施正卿,夺回碎叶,收复失地。』
初春的塞北,还很寒冷,荒芜的大地残留冬雪,天色阴沉似乎又有一场风雪将至。
远处的天边,有一个黑衣男子牵着两匹黑马缓慢行走,一匹马背左右两边各驮着一个覆盖黑布的竹筐,另一匹马上坐着一个六七岁左右的裹着红色斗篷的女孩。
女孩哼唱着小曲:
南风未起兮
萤火没青萍
新红复十里
归者遥无期
南风未起兮
青萍逐月去
十里花相随
年岁兮无归
……
女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而同时前面有一匹白马飞快地朝他们奔来。
“父亲,难道是他们追来了?”晚秋有点紧张,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朝他们奔来的马。
“不像,我们走的并非官道,他们没有那么快追来,”东野复玄摇摇头否定了,随即翻身上马,“抓紧了,我们前去看看。”
晚秋点头,他们父女俩策马迎向那突然出现的白马。
还未走近,晚秋就看到白马突然倒地不起,从马背上掉下来一个着铠甲的人,“父亲,好像马上有人?”
“看样子是受伤了,”东野复玄停稳后,将晚秋抱下马。
白马已经死了,一旁的男子血肉模糊,身上到处是伤口,后背还插着三支箭,头发混合血液凝固在脸颊上,看不清此人模样。
“父亲,他还有救么?”晚秋看着父亲在查看男子的伤口,她有点担心,他们四处行医救人,遇到过许多受伤的人,可她也未曾见过身受如此多伤的人。
“有。”东野复玄将男子身后的箭折断,抱他到驮竹筐的马背上,并盖上自己的斗篷,仔细压好,“我们去城里寻住所,天寒地冻,此人流血过多不能久留在这。”
东野复玄和晚秋改变了前进方向,朝着东方策马而去。
这一年是长德二十五年。
长德二十五年是晚秋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年。
在读初中的她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那日父亲醉酒后照例打了她,最后她被一脚踢倒在地,不过这次不同以往,她的后脑勺磕到了铁制桌角,她躺在地上,感觉到头发间不断涌出温热的液体,她的心脏跳的飞快,她慌了。
晚秋努力的想站起来,她要出去,她要去找医生,她要活着。可是,醉酒的父亲又给了她一脚,她奄奄一息的望着天花板,渐渐没了呼吸。
她多么舍不得啊,她努力学习,只想逃离这个家,可是她没有想过离开是用死亡换取。
当晚秋仿佛从噩梦中醒来,她来到了这个世界。
可是晚秋发现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她所知的历史相差甚远,哪怕是同样的皇帝姓李的唐朝,却是不同的大唐。这里的皇帝制度形成于两千年前,史书记载可追溯至七千年前,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晚秋作为新生儿诞生是幸运的,她拥有逐渐适应古代生活的时间,毕竟哪怕是平时说话的语言她都听不懂,更何况那些脱离现代遥远的事情。她曾以为是上天眷顾可怜她,可她的母亲却在生下她不到半年就去世了,此后她就随着父亲过着居无定所的躲藏生活。
晚秋的父亲东野复玄是一名医者。
多年来他们父女俩就以给人看病为生,走走停停躲躲藏藏。晚秋虽然身体是小孩子,可她心智不是,她明显知道东野复玄是在躲避追杀,至于到底在躲谁?原因是什么?晚秋却不知,她只知道以后怕是难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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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大将军府。
更深人静,整个将军府唯有一处房屋还灯火通明。
屋里地上铺设着厚厚的西域风情的羊毛毯子,屋中间是一个大炉子,炉火通红,暖意洋洋。
李长逸安然睡在床上,他已经昏睡了三天。
对着床的位置坐着一位着玄色官服的男子,一旁是两位穿着白衣的下属,他们脸上满是担忧。
晚秋站在床头仔细打量着梳洗干净的李长逸。
李长逸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早就听闻九皇子李长逸勇猛善战,这几年带兵北入打的呼屠人节节败退,马上要将碎叶收回,没想到这样难得一见的大人物竟然会出现在他们父女俩面前,还是身负重伤的出现。
晚秋不解,包括这屋子里的人都不解缘由,率军追击呼屠王宇文铎的李长逸在战乱中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被残部保护逃走的宇文昂。李长逸带领的小队人马在追赶中和他走散,待到李长逸被晚秋父女带回碎叶城已经是三天以后。
东野复玄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
“先生,按你所说九副药以后就会醒,这已经是第九副药了,李长逸该醒了吧?”着玄色官服男子起身,坐到床边,扶起李长逸。
“施相公,”东野复玄朝着玄色官服的男子微拜,“将军明日自会醒来,已无性命之忧。”
施正卿接过药碗,把汤药慢慢喂给李长逸,李长逸也一点点的喝下去了。
“如此便好,这三日有劳先生,等他醒来定有重谢!”施正卿低头看到面色较前三天红润的李长逸松了一口气。
“大人,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他打了胜仗,保全我大唐疆土,是个大好人,一定会好好的。”晚秋望着好起来的李长逸,心里满是欢喜。
施正卿闻言,难得一笑,“所言有理,他是被老天爷眷顾之人。”
喂完药,施正卿要去处理事务了,再次谢过东野复玄:“劳烦先生照顾,有什么需要给隋夜和房着吩咐,他俩是李长逸的部下,都是可信赖之人。我还有一堆的事,李长逸不醒,我要忙死了!”
“是,施相公!”隋夜和房着齐声回答。
施正卿离开后,东野复玄照例给李长逸把脉,许久,东野复玄对晚秋说道:“晚秋你来看看他的脉象。”
“先生,不是说殿下要好了么?为何要小娘子给殿下把脉?这不妥当罢?”隋夜不解。
“安心,无事,父亲只是希望我能够给一点参考,虽然我年幼,但是我已经随父亲诊治过许多人,知晓脉象我有我的一套看法,多一分见解总是好的。”晚秋说道。
隋夜其实还是不放心,一旁的房着微微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只是把脉而已,无妨。”
房着是自幼学医,这些年跟随李长逸左右,为其医治了无数次伤病,可这次他的确遇到棘手的伤情,还好东野复玄妙手回春,不然他房着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既然如此,还望小娘子把脉以后告知你的见解。”
晚秋点点头,她半跪床边,小心摸着李长逸的手腕,本来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她将李长逸的手盖好被子,一言不发地盯着房着和隋夜。
房着注意到晚秋脸上的变化,欲言又止。
“小娘子,实不相瞒,殿下天生有顽疾,所以他的脉象不同于常人,”隋夜倒是直接明了。
“天下人皆知,九皇子天生顽疾,可是不知是何顽疾。在遇到九皇子时我就发现了,九皇子的体质可以说是强于一般人,因此这些伤他都能撑下来,但他却又远远弱于一般人……”东野复玄不知道如何去描述,既然是皇家之事,他们不过是普通的人,还是不要过多的言语。
“父亲……”晚秋抓着东野复玄的衣袖,“你能救治么?”
东野复玄摇了摇头,“傻孩子,又在说笑了,这是天生顽疾,皇宫里那么多太医都无法,我又如何救得?”
晚秋默然。
她知晓,通过刚才的脉象,她发现李长逸的心脏跳动极慢,不仔细都很难发觉在跳动,想来是心脏的问题,如果是以前的那个世界或许还能开刀做手术,但是现在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东野复玄一把抱起晚秋,“我们就先去休息吧,皇子让他们二位照看。”
“嗯。”晚秋随口应和。
房着和隋夜拱手:“送先生,慢走。”
隋夜开了门,东野复玄点点头,抱着晚秋出去了。
关上屋门,隋夜看房着在给李长逸把脉,他问:“如何了?”
“好转了,应该明日就可以醒来,没想到此人医术了的。”
隋夜笑,“你这是遇到对手了?”
房着没理会隋夜,给炉子加了些炭火,炉火烧的旺盛,火光映红了房着的脸,“那人能治好殿下的伤,应该不是一般人,明日殿下醒了定会派你去打探那人的底细,估摸着会留下那人,我倒是希望如此,也好多请教请教,不过你应该担心你自己。”
“我担心何事?说笑!”隋夜盘腿坐到房着旁边。
“不要忘了是你随殿下去追击宇文铎,可你们却迷了路,殿下一个人不知所踪,明天有你好果子吃的。”
隋夜面如死灰,房着还不忘伤口上撒盐。
“你的失职自有军法处置,殿下又不会怎么样你,做这个表情作甚?”
隋夜想弄死房着的心都有了,“殿下会做甚你比我清楚!你赶紧闭嘴,我要出去透透气,气得我肝痛!”
语毕隋夜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房着偷笑,“恕不远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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