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长明消失在视野中,李长逸才缓缓坐下。
房着看李长逸一点不慌的坐下,急忙说道:“郎君,我去取药!”
他抬脚刚要走,李长逸叫住了他:“等等。”
“郎君?”
“那个人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一个人来的,”房着想了想,说道:“不过那个时候有巡逻卫队路过。”
闻言,李长逸拿起地上的断刀说道:“去看看李长明走了没有,然后去关了所有的偏门。”
“但是郎君的伤怎么办?”那血红的双手看起来那般刺眼,房着一脸焦急。
“快去。”李长逸注视着断刀,头也不抬的朝着侧门而去。
“遵命。”房着不好多言,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雪越下越大,天色昏暗,已是傍晚。
从侧门去到了后面的思归殿,一直点着的烛火照得寝殿里亮堂堂,李长逸一眼就看到了药箱。
才来皇宫,也没有带多少东西,最大的药箱子就摆在一边的空处。
坐在药箱旁,李长逸并未打算上药,他拿着断刀,盯着刀身的两个字,嘴唇紧闭。
手臂还没有从方才的事里缓下来,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一下就掰断了这把好刀,李长逸控制不了,双臂不由自主的发颤,就像在提醒他刚刚发生的事一般。
轻刀被李长逸抽出来的时候,李长逸就看到了刀上的字:清秋。不过是寻常的两个字,李长逸却着魔了,哪怕是两个字都让他心痛难忍。那种感觉就和李长明碰到他一样,一下又一下的扎进身体,扎进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心口沉闷,憋着一口气无从发泄,也找不到原因。他不知为何要掰断清秋,只知清秋断了那一刻他的心和病发时一样痛,没有那麻痹意识的窒息感,心痛的感觉愈发深刻。
他控制不了,也缓解不了。
不能够理解今天的一切,为什么会忍不住亲近李长明,为什么会对他放松警惕,为什么会对一个才见面的人生出诸多复杂情感。
被李长明拥入怀里的时候,并不讨厌。
可是根本不该如此,李长逸深知他不能对李长明亲近,李长明是仇人之子,他们又是亲兄弟,怎么能彼此相拥?
得知李长明的身份后,他本该恨,可是他骗不了自己,那时他只觉怅然若失,胸口翻涌着心酸苦楚,不该出现的喜悦也随之而来,哀喜交并,毫无缘由。
十二岁的李长逸没有想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三年后遇到了施正卿,他听到十五岁的施正卿说喜欢他,心里只有欢喜。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喜爱有时带来的不仅仅是快乐,其实更多的都是伤痛。
后来,从施正卿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心痛时,李长逸才读懂了十二岁的自己。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了。
李长逸藏好了断刀,出了思归殿,才走了几步,就看到房着跑了来。
“郎君,太医来了。”
“嗯。”李长逸看到房着欲言又止,又问道:“何事?”
“那个祝清欢跟着太医一起来的,而且他说这个叫长桑俣的太医是太医令。”
李长逸没有回答,看了眼血液凝固了的双手,眼神冷静的走进了归梦殿。
房着本来还想说怎么没有处理伤口?不过李长逸一向不喜欢说话,他也没办法,只得跟上了李长逸。
殿里只有三个人,祝清欢和一个着浅绿梅花暗纹绫袍的男子在低声说话,一旁有个提着药箱的少年郎。
少年刚好与走进来的李长逸视线相对,他马上转头对交谈的二人说道:“父亲。”
长桑俣与祝清欢齐齐抬头,看向了李长逸,然后三个人躬身一拜,“见过九皇子殿下。”
默不作声的坐在榻上,李长逸将两只手放在了方几上,“请罢。”
“是。”
长桑俣话不多说,先是观察了李长逸手上的齐整口子,然后他四下打量了一会,发现整个燕宫都没有宫人,便自己动手从火炉上取了热水。
对一旁候着的房着说道:“劳烦取下净手盆。”
“长桑太医稍等。”房着忙点头。
等房着取来铜盆后,一旁的少年郎往铜盆里盛了汤,双手捧着放到了李长逸面前的方几上。长桑俣往铜盆的水中放了几株干枯的药材,又从药箱里倒了几瓶褐色粉末和一瓶淡黄的水,水温降了下来。
“殿下清洗一下罢,里面放了止痛消炎的药。”
闻到了屋子里的味道,李长逸知晓长桑俣用了一些常用的消炎止痛药,与师傅常用的别无二致,不过其中夹杂着的一抹清甜令他有些意外。
清洗着手上干了的血迹,李长逸问道:“最后放的是什么?”
“回殿下,五叶赤根凌子的汁液。”为李长逸擦着洗净的双手,长桑俣下意识的瞄了眼李长逸,“汁液泡水是很好的消炎药,比粉末更佳。”
李长逸注视着长桑俣涂药的动作,淡淡说道:“都倒了。”
“嗯?”长桑俣当时没听明白,直到包扎完白布,才懂。
他收拾好后,笑了笑,“回殿下,今年青凌上贡了三棵五叶赤根凌子,鲜叶都用来泡制消炎水了,只有这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