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那群闲得没事干、故意来凑热闹的妖怪们都散开了。井竺家又只剩下了井竺与田妙。
“那个……不好意思,他们不会误会什么吧?”回想起那一个个没有节操开玩笑的妖怪,田妙有些手足无措,既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这样子的非人世界有着除血腥杀戮外温馨美好的一面,这让她忍不住地心向往之。
然而,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会,他们是开玩笑的。我之前没给他们什么把柄笑话,所以这次只是堆积八卦的爆发而已,和你没有直接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井竺微笑着解释道,言语间有几分安慰之意。
“那就好。我本来处于被追杀的状态,得到收留已经是一件很不好意思、很连累你的事情了。如果再给你增添什么麻烦的话,会很不好意思的。”本来就够不好意思的了。毕竟很快,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没事。我之前不是都说过了吗?你放心留在这里就好,那群人不会轻易过来找麻烦的,来了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我们村里人对内部彼此友好随意,不代表对外也都这样。”井竺平淡地微笑着,低垂的眸光里隐含着杀机。
“嗯。”田妙仍旧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沉声答应了一声。短暂的沉默,她抬起头,有些神情飘忽地叫他,“井竺。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吗?”
“我没有触犯他人秘密的倾向。”井竺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微笑道,“不过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很愿意倾听。”
不想主动知道,除了做人明白之外,还有一种意思,就是对你的人和事都没有多大兴趣,因为没有深厚的或是放不下的感情。这些,田妙都是在十里阁明里暗里混了好多年的人精了,她知道的很清楚。但本来,她只是想和井竺多说几句话而已。毕竟这么多年来,除了此刻现在在她精神世界里打着坐的鬼艳之外,她都没有和人好好地、真心地说几句话。现在,想说给井竺听。无论他是不是真的愿意听,听了之后有何感想或是反应,她都不在乎,她都要说。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并且还知道些对方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利大于弊,所以利用。弊大于利,所以铲除。就是这么简单。”田妙甜甜地笑着,精致的娃娃脸上却浮现着阴霾、薄纱一样的淡漠。
井竺微笑着喝着水,表示他在倾听。
田妙望了他一眼,浅浅地笑笑,像是不以为意的问候。她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田妙,十里阁阁主田十里的侄女,十里阁的暗线之一,为老板和夫人,就是你们所知道的谌家工作。”
“我的名字,是有缘故的。我父亲叫田仲青,与我姑姑田十里是兄妹。我父亲十分爱我,我姑姑也很疼我。他们都说人生莫测、姻缘微妙,无论是喜是悲,是善终还是无果,都是妙的。就算真的不这么认为,时时刻刻将此挂念在心上,也就成真的了。很奇怪是吧……我父亲明明是个基督教徒,却说出这么禅意的像佛教爱好者的话语。”
“其实这个‘妙’字还有第二层含义——‘妙’字拆开来,就是一少一女,正好我是个可爱的女孩。而且‘妙’字本来就有美妙少女的意思。我父亲说,当他看到我皱着脸向他微笑的时候,他感慨万千,脑海就第一个闪现出来的就是这个字。后来说给我姑姑、我母亲她们听,也都说好。于是就这么定了。”田妙甜美的微笑越来越淡,若有若无地挂在嘴角,萦绕着几分淡淡的回忆的惆怅与哀伤。
“这还不是结尾。”她短暂地停顿了下,神情复杂而感慨,“随着我逐渐成熟、开始独立做暗线工作接触各种情报与线人,我渐渐知道了我名字里的第三重含义。一层我母亲也不知道,或是可能有预感但也无法明晓和挽回改变的秘密含义。
“我父亲很疼我,并且越来越疼爱我。除了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很像我的姑姑年轻时候的样子。我父亲与我母亲相敬如宾,母亲很喜欢父亲,父亲也很欣赏母亲。当时我还看不清,但越到后面回想起来,我就越是看得明白——他们之间,没有爱情。我父亲爱的是我姑姑,不只是亲情,不只是知心人的朋友,而且还有着以她为妻的奢求。只不过这个期冀的愿望,注定无法被实现,因为父母无法接受,因为家里的其他人都无法接受。我父亲与我姑姑关于缘分的微妙,关于我的名字,有他们说不出口的痛苦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