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很早以前他就看出罗御喜欢付茄萝了,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恶毒地阻碍着罗御看似风平浪静、水到渠成的一生。并且在最后那场付茄萝与罗家决裂的斗争里,对罗御和罗家做出了致命一击。
对于罗御来说,付茄萝很重要。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轻易脱手的。而谌北也恰恰利用了这一点,让命运给了罗御狠狠的一个耳光。从小到大都以为会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他亲爱的父母亲手创造了这个让他拥有的权利,也亲手毁灭了他一生所求、渴望拥有的可能。
而偏偏对于这样的结果,罗御无话可说。他没有能力与谌家抗衡,因为他对付茄萝的了解也知道从此无法挽救这一场决裂的结果,他更没有权力来怨恨从始至终一切都是为了他好的父母。除了自责,罗御在他“平步青云”的日子里别无其他选择。
而付茄萝喜欢他,他也是早就意识到了的。所以当年才能胆敢对付茄萝给出那样决然的建议。他们是彼此了解的朋友,所以他笃定付茄萝会相信他的诚意。付茄萝喜欢他,对他有偏心的好感,而罗家的所作所为恰好寒了她的心,她的情感无论如何都会是倾向自己这一边的。
这一场赌局,他有稳赢的把握。所以,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他记得当年他走到一脸震惊无措、失了平和微笑的罗御面前,邪/笑着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调侃似的开口第一句便是:“罗御,我们来赌一把,如何?”赌一把你父母做出这个选择的时长和之后的情绪是否愧疚自责,赌一把从此以后你与付茄萝的可能如何转变、降为多少,赌一把你这一帆风顺、幸福美满的人生是否真的如你所愿。
风水轮流转。
这一切当年发生的事情,如同旧电影回放似的在今日得到了重现。只不过这谈判双方的位置,在时间与命运的重新洗牌后得到了调转。
而无论是对于当年早就知道的事实,还是今日罗御捅破窗户纸提出的直扎心扉的疑问,谌北都选择了避而不谈。这一点罗御觉得讽刺,同时百思不得其解。就一如当年谌北觉得罗御的无法接受和无法抵抗具有十足的讽刺意味,同样也百思不得其解一样。
谌北母亲早逝,他早已记不清是谁。他父亲谌古在世的时候便不曾怎么管他,也不曾有什么刻意温情的陪伴,所以父母的爱护与束缚这双刃剑的两面,谌北都未曾亲身深切感知。而谌北在这些年、这些圈子里的遭遇,生长在相对舒适圈的罗御不可能知晓细节,自然也无法理解和体味谌北沉默不言背后的心绪或初衷。
罗御微笑着,耐心地注视着谌北。谌北抬眸定睛,便能看见罗御平静的瞳孔谭底翻涌着的无声的风暴。尽管他的语气温和有礼,但是谌北听得出来他在质问自己,一切平和的表象不过都是礼数的伪装。这是嫉妒与怨恨的某种具体形式,责问着拥有着他可望而不可得的珍宝的他为何一直假装自己不曾拥有过这样东西。
谌北沉默着,不知道该怎样具体地来回答他。该怎么样回答才能算贴切得体的答案呢?
说“得到是失去的开始,若是想要维持这样有益的友谊长久,便需要完全地杜绝它转化成爱情的可能。因为爱情是火焰,一旦开始熊熊燃烧,便注定了奔跑着走向毁灭”?
还是说“付茄萝喜不喜欢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之间有足够的建立稳定、和谐、长久的利益关系的基础与资本。我不喜欢她,我们之间没有婚姻情感合作的可能。那么,我为什么不把更多的精力都集中在值得投资的利益合作关系上,而要关心、发展没有可能的情感关系呢”?
似乎都不好。
“茄萝是聪明人,她永远都知道眼前什么最重要。”知道他们进一步的关系是建立在怎样的事实基础上开始的,知道怎样才能让彼此避免嫌隙、安心坦然地合作交流,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的可能性与真实性究竟有几分。
对此,谌北似乎只能这样说。他说的很回避,意思模棱两可,尽管自己分明其中的几条内涵,对罗御这样直白坦荡的问话却是很不坦白。他本就是个俗人,和常人一样有着懦夫的心态。尽管这些年来确实练就了一副说舍弃就舍弃的铁石心肠,但还是不想在和付茄萝这么多年相识相交的路上就这样断绝舍下彼此。毕竟,在心理层面上来说,他们是彼此在世界上仅剩下来的最后的家人了。
罗御对谌北的回话毫不意外,意料之中的轻笑与挑眉反问:“那如果没有朝着最重要的事情去呢?又会怎样?”在下来这场变故里,谌北若是想翻盘,无疑不能在现在直接反击,而是应当以退为进,保存一定自己的势力才对。
再说了,就算这么多年来付茄萝一直明白眼前什么是最重要的,她就一定能做到吗?她眼里的“最重要的”,恐怕与谌北印象里“最重要的”并不一致吧。而谌北心目中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谌北,你觉得什么才是重要的呢?就算保不住自己也要保住付茄萝,保住谌家,你觉得重要吗?或者,谌家之中是否有合格的继承者?你可放在心上?”谌北,对于你来说,茄萝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她在你心目中重要的榜单上,能够排到第几位呢。
谌北为罗御探询式的问话感到烦躁,他极度不屑与讽刺地弯了弯嘴角,笑道:“罗御,你不觉得你自己,在别人的人生里关注太多了吗?这些都是你没必要操心的事情,你又何苦一定要自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