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黎庄。
付茄萝和谌北已经双双离开。尹火抱着手里的捧花神情莫测地往外走。大红色的礼服,妖冶恣意的容颜,映衬着手上安静地美丽着的绣球花与勿忘我,尹火觉得自己很别扭。
但说到底是付茄萝给的,而且是她婚礼的捧花。虽说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耐人寻味,尹火她也懒得多想,毕竟爱人伴侣这类存在在她看来有还不如没有。尤其是有付茄萝这样一个前车之鉴,本来好好的一个聪慧通透、温柔典雅的美人,偏偏栽倒在了谌北那个浑浑噩噩的渣男身上,恨得尹火牙痒痒。
唉,算了。拿回去养着吧……她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央景园的房子里,能够看到付茄萝送的花也算是种无言的陪伴和安慰。
真是讽刺呢,热烈如火的红色,暧/昧/旖/旎的酒红,只要有尹火便会有的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红色系,在她眼里却是冷艳的薄凉。而付茄萝给的这束花,清冷的蓝色与碧色之间,却给了她几分可遇不可求的暖意。
走着走着,她前方的路中间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藕粉色极简长裙礼服,棱角分明的方形脸,天生的冷意与傲气,似乎连眼底的波光都是冷凝的冰蓝色。尹火转了转眼睛,笑意吟吟地看她,手下仍旧轻轻地抚摸着那束付茄萝给她的捧花:“哎呀呀,这不是我们忍冬大人嘛~~~自己最喜欢的人嫁给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人,感觉如何呀?”
“关于这一点,尹火,你似乎没有立场来嘲讽我。”顾忍冬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幽幽地反击道。
若是比金融市场操控,她确实比不过她。不过若是要比嘴皮子谁厉害,尹火可从来没有输给顾忍冬的意思。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悠悠地捅破了窗户纸,直言道:“这是自然~~~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忍冬,我们两个现在可以说是一根草上的蚂蚱了。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虽然才疏学浅,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俗语还是知道的。”
“你之前被关进了中央警厅,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这段时间你人都不见踪影,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顾忍冬也不想东弯西绕,直接点名了话题的重点。尹火这个人,行为举止全凭本心好恶,来去任性、无影无踪,作为合作伙伴来说,顾忍冬真的是没有足够大的心来适应她的心思。
“哎哟,忍冬,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不见了,你很着急?”尹火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洋洋得意地夸张地摇头晃脑道。
对于尹火这些明知故问、恶趣味的把戏,顾忍冬向来不感冒,甚至是带着冷眼旁观的态度的。这些年来的相处,她确是有能够自动过滤这个女人神经兮兮、夸张虚伪的各种表现。但唯独现在,事关付茄萝,顾忍冬不想出任何岔子。
她冷凝着脸色,冷酷无情的话语如同锋利出鞘的利剑,毫不留情地戳破尹火言语间有意误导人理解的“相爱相杀”的幻想:“我这不是在关心你,而是在质疑你合作的诚意。”
“哎呀呀,你这话说的就让我伤心了啊,忍冬。”尹火妖冶自我地笑着,缓缓踱步至顾忍冬面前,凑过头去与她对视,语气依旧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眼神却深邃而诚挚,“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子阴晴不定、阴诡变化的性子,但你不能够质疑我合作的能力与诚意啊~我好歹在人类与非人类危险的界限两边来回穿梭混迹了这么久,不说如鱼得水,好歹也算是小有成就。怎么,连你忍冬大人这点信任都支撑不起来吗?既然决定要合作了,我自然是说到做到。”
“呵。阴晴不定、阴诡变化,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可怕的脾气。”顾忍冬冷笑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继续针锋相对地贬损她,末了还不忘自己来找她的正题,隐隐地警告她道,“现在茄萝嫁给了谌北,他们两个的关系就更加复杂了。你和那位大人接头的时候,别忘了提醒他动手的时候断得干净些,别切错了地方、伤错了人。”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要是没有自知之明,又怎么能充分利用自身的优势在道上行走?再说了,你不也是很清楚自己冷硬清高的臭脾气吗,也没见得你打算改啊?”尹火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嫌弃了回去。
不过,提到付茄萝的时候,她的眸色一深,神情有些复杂莫测地垂眸看了手中拿着的捧花一眼,嫌弃的语气蓦地变得凉薄而无奈:“至于茄萝,我们再怎么做都是外人,只能尽力做力所能及之事而已。你和我又不是不知道,她决定要做的事,连心爱的谌北都动摇不了,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我们。”
她自幼受教于鬼艳这个了不得的非人类座下,对于冥冥之中的命数与因果的敏感度要比普通人类高很多。更何况,她还是个天生有妖心的人。当在婚礼现场看到姜盛站在路的那头与付茄萝目光交错的时候,她便在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终究,是要拦不住的。付茄萝最终的决定其实并不难猜,只不过是她这个外人觉得可惜,想要借助原本就要逆天的非人类力量来改变她命运的轨迹而已。这是一场豪赌,纵使会输,她也无可奈何。
不过,又或许会有转机。天意难料,谁知道真到结局落定的时候,上天是选择凉薄还是选择慈悲呢?人的命数至少有一半是握在自己手里的。茄萝的命数一半已经被她自己死死地咬定了……只是不知道,谌北那个男人究竟怎么想。如今,他是站得与付茄萝最近的男人。并且在今天正式与她缔结了婚姻协议,从姻缘来看,也算是埋下了实质性的羁绊。或许,他的行为决定能够影响茄萝既定的命数也未可知。
尹火垂眸望着手里依旧鲜活如同扎根于土壤中、刚刚从露水中苏醒的花束,心思暗涌——绣球花,有一种寓意是圆满。正好是九株,九是特殊的数字,可以说是长久,可以说是无限,也可以说是距离真正的圆满“十”只差一点点。而这花束的形状,也耐人寻味,仿佛是一个球形,却因为是捧花而没有成为一个球形。这究竟是预示着茄萝的命运终究是将满不满,还是说距离美满的结局尚有回旋的余地?还有勿忘我,这种花虽说不少见,但若是真的要解起来,还真有点麻烦。
虽然听武魅说,这束花不过是顾忍冬去花市亲自挑选、尝试着设计成这样子的。但其实很多时候,天意都是这样子自然而然地让人自己沿着既定的道路走的。
尹火记得她的师傅和她说过,花木有情。有的时候,花木会是寄托姻缘与因果的载体。如果这一束捧花真的含有某种未知的征兆,那么,她无法抑制住自己尝试着为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挑战一次命数天威的冲动。
如果,这个时候师傅在就好了。要是有她那个大胆妄为且修为精深的师傅在,至少她不会这么参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