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安小吻、张燃和沈峥的这段青梅竹马情谊称得上是一段天赐的良缘的话,那另一桩谌家、戚家和薛家的妙不可言的缘分,应该算作是孽缘了。
谌家虽然也是央京市里颇有根基的大家,其当家人也一向以浪荡精明闻名圈内圈外,但事实上很神奇的是,谌家是代代单传。在付成和谌茄兰之前,没有一个当家人膝下有一个以上的孩子,更没有当家人是有兄弟姐妹的。
多情浪荡的名头之下,实质的冰凉与薄情可想而知。
是极致的放纵,也是极致的自制。
为了谌家的基业能够高效而稳妥地传承下去,谌家只会倾力培养一位当家人。第二个孩子,很多时候是生不下来的。就算是生下来了,也会因此开始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排除了争夺的可能。
谌家没有旁支,至少在谌北印象里是如此。至于那些曾经有过的旁支亲戚,如今具体在哪里,境况如何,不得而知,怕是早就被陈年日历翻过去飞起来的尘埃给覆盖遗忘得干干净净。
但薛家和戚家并不如此,他们如同大多数的世家大族、颇有根基的豪门贵族等群体一样,保留和延续着复杂的亲缘脉络,有亲有疏,有尊有卑,各司其职,撑起了整个大家庭在不同地方的门楣。
谌北的母亲,戚星辰家,便是戚家嫡系里的一支。
但很可惜的是,戚星辰的父母较为软弱,即便生为嫡系,也并不得势。戚家的家业,主要是由嫡系的另外一支掌管把控,其他旁支亲戚辅助共同经营的。戚星辰家的存在感并不高。
所以也就导致了戚星辰自小到大便很尴尬的境地——明明生为嫡系的戚家二小姐,但却怎么也不受宠。嫡系的另一家看不上她,觉得她处处不如自家,有辱戚家名声;旁支的亲戚家也不喜欢她,认为她空占了一个好出身,令人艳羡与不耻。
戚家的嫡系只有两脉,为的是她爷爷那辈由于种种变故,只有她爷爷一人继承家业。老爷子后来生了两个儿子,教养孩子之余更觉一家团聚、家庭和睦的必要和美好,所以嫡系分了两支,要两兄弟一同把持家业,好好相处。
然而所谓的家庭和睦不过是骗骗老人家开心的假象罢了。戚星辰的父母较为软弱,大哥那家又恰是强势的,虽说共同把持家业,但实际力量划分和对比皆是鲜明显著。
之后老爷子去了,各自忙各自的,利欲熏心,攀比隔阂,旁人挑唆,两家的关系既不可能对等,也不能如老爷子终生期许的那般坦诚真挚了。
戚家二爷一直战战兢兢地生活在大哥的掌权经营戚家的阴影之下。作为女儿,戚星辰理所应当地从小便生活在自家堂姐戚明月的阴影之下。
戚明月,戚星辰。
所谓众星拱月、月明星稀,这两个名字仿佛从被确定下来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两个孩子不同的地位和命运。
戚明月是当之无愧的戚家大小姐,戚家未来的掌门人。她不但面容姣好,而且才名在外。她生来享有着比旁的家眷更好的资源和待遇,也拥有胜过他们万千、名副其实地投资这些资源和待遇的能力。戚家上下,无不心服口服。
可戚星辰不一样。她的父母没戚明月家那两位当家人那么厉害,可以说是完全靠着投胎的命好享受着轻松愉快的富贵闲职了。根据基因遗传的正常定律,戚星辰自然也远没有戚明月那么有才有貌。比起做什么无一不表现优秀的戚明月,戚星辰实在是显得处处不足,甚至有些上不了台面了。
原本可能只是身居高位、自信骄傲如戚明月家会暗暗地这么觉得,可到了后来,连旁支亲戚们都仗着当家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戚星辰的父母又是老实巴交的好脾气,渐渐地也敢明里暗里地讽刺说酸话了。
戚明月小时候没少故意为难欺负戚星辰,大多时候不被人看见,被人看见了旁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戚明月脾气一横,好声好气地给自家二叔二婶外加二堂妹道个歉,这事儿便就这么过去了,没有谁会放在心上。
在戚家一族里,没有人敢和戚明月家过不去。毕竟虽说是各有分工,而且都是人心隔着肚皮,各有各的野心和图谋,但事实面前,还是主要靠着戚明月一家的掌控经营过舒心日子的,众人既已知晓,又焉能不敬着他们家?
戚星辰家又都是和善礼貌得不行的软柿子,只要别做得太过分,真踩到他们家底线,平时态度好些,讲情理些,也就没什么了。
尽管如此,戚星辰一家还是生活得很好。毕竟撇开那些烦心的亲戚,自己的小家内部还是很和谐温馨的。只要有心守着言语,别提那些教人不开心的事就好。
父母再软弱,也终究是爱着戚星辰,只不过爱得卑微,爱得无助。戚星辰曾经也狠狠地为此委屈不平过,但后来懂了,便也默认了,仍然委屈不平,可是却学会了隐忍和收敛,小心翼翼地感知与反馈着这份爱与感动。
一如戚星辰懂得父母的无奈,也愿意接受他们的不足,她的父母也知道她的懂事,也愿意为她尽量撑起一方还算是愉快的领域。
他们彼此之间隔着太多的无奈和不可说的繁杂心绪,可是因为彼此的理解与包容,仍然能够维持着幸福与安宁的日常生活。
这是戚家二爷截然不同于戚家大爷为人处世的方式和智慧,戚星辰明白,谌古知道,谌北也清楚。
……只是,谌古和谌北与戚家的其他人没啥交集,更没有什么情分。所以他们只是知道,只是清楚,但并不能够接受。
他们用最敷衍算计的方式对待戚家,或许戚家感受不到,但谌家自己明白得很。之所以能够维持这样子表面上十分的友善互助的和平假象,是因为至少戚星辰好好地长大了。
哪怕生长环境没有那么的友好,戚星辰还是凭借着自己很好地长大了。
感谢岁月馈赠,戚星辰长成了一个温吞娴静的好姑娘。虽然没有戚明月那般出挑亮眼的好看,没有戚明月那般显著昭昭的优秀,没有戚明月那般前仆后继的护卫者——但是也好,既得了清闲,也少了麻烦。
戚星辰是个再聪明不过的女人,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以后,越发地看得明白。她戚星辰的日子过得累没错,但戚明月肩上的担子,可要比她的重得多。她或许还能够厚着脸皮、软着性子推脱掉一些的,戚明月推脱不掉。而她推脱不掉,戚明月却无关紧要的,其实对她来说,处理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是装着为难,从而省却很多杂七杂八的后续麻烦而已。
论起表里不一的伪装演技,谌北的父母皆是一绝,也难怪阴晴不定的谌北大少爷能有如此水准,可见有很大一部分的贡献来自于父母的卓越基因。